周煌生平、著述及其價值考論 —兼論《周煌文集》的編纂
周煌生平、著述及其價值考論
—兼論《周煌文集》的編纂
譚小華
摘要：
周煌是清代乾隆朝的名臣，也是巴渝歷史上備受推崇的人物。他在政治上聲名顯赫，品德高尚，特別是奉命擔任冊封琉球副使、揚威異域，並編纂《琉球國志略》，保存了重要的外交檔案和文獻史料。周煌留給後世豐富的詩文、史著、奏疏和散文，但這些存世著述尚未得到全面鈎沈和系統整理。通過梳理考察周煌生平事跡，釐清其存世著述之內容、版本及典藏情況，有助於我們準確認知並評價其政治功績、文學修養、人格魅力和思想情懷，並探究其中蘊含的文獻史料價值、文學審美價值以及文化傳承意義。整理編纂《周煌文集》不僅是梳理巴渝文化文脈的學術實踐，還可以從中深入挖掘清代乾隆朝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和外交等諸多方面的歷史文化遺產，探討微觀史學與宏觀史學的良性互動。
關鍵詞：周煌 冊封使 存世著述 文獻價值 《周煌文集》
周煌（1714-1785），字景垣，號緒楚，別號海山，四川重慶府涪州（今重慶市涪陵區）人。清代乾隆朝名宦、詩人、書法家。清乾隆二年（1737）進士，任翰林院編修十九載。乾隆二十一年（1756），奉命以冊封副使出使琉球國，次年歸國。後歷任翰林院侍講學士、江西、浙江學政、禮部侍郎等職，累遷至工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上書房總師傅，以兵部尚書加太子少傅銜致仕。乾隆五十年（1785）四月卒，晉贈太子太傅，謚文恭，賜祭葬，入祀鄉賢祠。周煌一生工詩善書，著述甚伙，今存有整本著作《海山存稿》《琉球國志略》《海東集》《海東續集》等數種，以及各類單篇著作百餘篇。《清史稿》卷三二一[1]、《清史列傳》卷二四[2]、乾隆《涪州志》卷十[3]等有傳。
近年來，國內外學術界圍繞周煌的生平、政績、思想、著述等進行過深入研究，並取得了豐富成果。一是對周煌生平及貢獻的梳理總結。胡昌健編《周煌年譜》[4]系首次對周煌生平事跡進行編年，李金榮[5]則對周煌政績貢獻條分縷析。方寶川[6]、李淥[7]、曾煥棋[8]、戴莉[9]等人對周煌的交遊、冊封琉球、精神遺產、研究現狀等詳加考述。二是對周煌代表性著述的多維考察。武尚清[10]、熊茂松[11]、劉幸[12]、胡新[13]、李英、丁亮亮[14]等人，對周煌《琉球國志略》《海山存稿》的版本、內容及價值詳加闡釋。李振文[15]、徐玉虎[16]對周煌的楹聯、匾額、碑刻等書法作品加以蒐集解讀。三是日本學者對周煌及其著述的研究。平田嗣全[17]、原田禹雄[18]先後將《琉球國志略》譯注成現代日語並出版。黑江一郎[19]對全魁、周煌遺留琉球著述加以梳理，赤嶺守[20]對周煌《琉球國志略》與齊鯤《續琉球國志略》加以比較研究。沖繩縣立博物館編纂《冊封使：中國皇帝の使者》[21]，匯集包括周煌在內多位冊封使在琉球留下的墨跡、楹聯、匾額和碑刻等。
如上所述，國內外學術界圍繞周煌的生平事跡（重點是冊封琉球之行）、詩文創作、史學成就、書法特色及外交貢獻等領域進行了深入研究，尤其是重點關注《琉球國志略》《海山存稿》兩部著作的版本、內容與價值。但是對於周煌奏疏、講義、序跋、碑傳等單篇文獻，目前尚未有人加以系統蒐集整理。筆者目前正在編纂《周煌文集》，先後從清代宮廷檔案、詩文別集、方志、家譜、碑刻等史料中輯得周煌存世著述若干種（篇），並編纂成集，正待付梓。故不揣謭陋，撰寫此文，以充分展現周煌的生平、貢獻，深入考察周煌著述的多維價值，以示不忘前賢，並就教於博雅方家。
一、周煌的家世、生平及貢獻
周煌作為一代名宦，其生平事跡主要見載於《清史稿》《清史列傳》、乾隆《涪州志》、民國重修《涪陵周氏家譜》[22]等書，其中尤以周煌之子周興岱（1744-1809）、周興嶧（1760-1828）等撰《皇清誥授光祿大夫、尚書房行走、予誥太子少傅、兵部尚書、晉贈太子太傅、謚文恭顯考海山府君行述》①一文，最為細緻、翔實。誠可謂國史有傳，方志有記，家譜有述，有口皆碑。
（一）周煌的家世及生平
茲據民國重修《涪陵周氏家譜》中的多篇傳記，對周煌家世源流略作簡述：
周煌始祖可遠溯至北宋大儒周敦頤，始遷祖為周良弼，明初因“靖難之役”入蜀避難，居於涪州，隱姓為伏，世稱「伏三郎」，後還姓周②。曾祖父周茹荼（1617-1693），字自飴，號彝山，生活於明末清初，官至湖南路正總兵、吏部侍郎，累贈光祿大夫、工部尚書③。曾祖母吳氏，贈一品夫人。祖父周儼（1649-1704），字欽齋，號乂公，別號墨潭。清熙二十九年（1690）舉人④。敕贈文林郎，湖北巴東縣知縣，累贈光祿大夫、工部尚書。祖母徐氏（1652-1720），勤儉持家，敕贈太孺人，累贈一品太夫人⑤。父周珙（1684-1747），字象圓，號南梁，別號易亭。清康熙五十年（1711）舉人，歷任湖北通城、江陵、巴東、天門等地知縣。敕授文林郎，累贈光祿大夫、工部尚書⑥。母杜氏，繼母任氏（1702-1751），庶母趙氏，具敕封孺人，累贈一品太夫人。胞兄周銑（1709-1770），字尺符，號螢光，別號緒廬，清乾隆三年（1738）舉人，三十三年（1768）任敦煌知縣，兩年後卒於任上。弟周鉢，庶母趙氏出，後殤。姐妹三人，長為生母杜氏出，次為繼母任氏出。
涪陵周氏雖居於川東鄉野，卻能詩書繼世，耕讀傳家，族內先後出過數十位進士、舉人，到周煌這一代更有「一門五進士，兩代三翰林」⑦的美稱，成為川東名門望族。特別是祖父周儼所撰《家訓十則》《後裔四戒》等，勉勵勸誡族人讀書上進，確立了良好的家風家訓。周煌後來考中進士，供職闕廷，官居高位，光耀宗族，與其家族嚴格優良的家風家訓關係甚密。
茲據周興岱等撰《海山府君行述》一文，對周煌生平及仕宦履歷簡述如下：
清康熙五十三年（1714）十一月二十七日（公曆為1715年1月2日），周煌出生於四川省重慶府涪州長灘里（今重慶市涪陵區龍橋街道麻磊村）。其自幼聰穎好學，頗顯奇才。七歲入家塾，從二伯父周琬受啓蒙教育。十一歲學舉子業，頗有法度，常有驚人之作。十四歲隨父到湖北通城，受業於黃陂胡雲廩先生，潛心研讀，以備科舉。雍正十年（1732），娶本里文氏為妻。
清乾隆元年（1736），周煌鄉試中舉，次年進士及第，得第二甲第四十六名，選翰林院庶吉士。從此走上仕途，屢獲晉升，直至官居一品，位極人臣。散館後，周煌授翰林院編修。乾隆六年（1741），出任山東鄉試副考官，選拔舉人劉墉⑧等俊彥數十人。冬，續聘方氏為繼室。次年，出任會試同考官。十二年（1747），出任雲南鄉試主考官。二十年（1755）十二月，周煌奉命擔任冊封琉球副使。次年六月，與翰林院侍講學士全魁出使琉球，冊封世子尚穆為琉球國王。二十二年（1757）四月，回京復命，進呈抄本《琉球國志略》十六卷。周煌此行遠赴重洋，歷經險阻，卻因隨行兵丁在琉球滋事，被吏部參奏革職[23]。乾隆皇帝念其出使外藩，遭遇風險，遂從寬留任。二十三年（1758）三月，大考二等，復職。十二月，遷左庶子，入上書房行走。次年四月，遷侍講學土。二十五年（1760）五月，擔任福建鄉試主考官。次年六月，擢升內閣學土，九月，奉任江西學政。三十一年（1766），擢升刑部侍郎。次年五月，調兵部侍郎。三十三年（1768）六月，提督浙江學政。三十六年（1771）十一月，回京復命。三十八年（1773）五月、十月，兩次奉命入川，審理璧山、蓬溪兩宗勒派控告案；四十三年（1778）春，再次入川，審理大足侵蝕津貼軍需銀錢控告案：皆嚴究真相，議罪如律。四十四年（1779）二月，充《四庫全書》館總閱官。十二月，擢工部尚書。次年九月，調兵部尚書。四十七年（1782）二月，任上書房總師傅。四十九年（1794），調左都御史。五十年（1795）正月，以兵部尚書致仕，加太子少傅銜。四月初一日，病卒。乾隆皇帝諭旨加恩，晉贈太子太傅，賜祭葬，謚文恭。五十四年（1799）八月，入祀鄉賢祠。
（二）周煌的歷史貢獻
周煌是清代巴渝地區走出的官階最高、名氣最大的名宦重臣及傑出先賢，乾隆皇帝親賜「中樞耆望」匾額，彭元瑞評價其「嚴氣正性，踐平履坦，終始一致……可謂正直大臣」[24]。周煌的政治功績、人格魅力及詩文著述不僅在歷史上有重要貢獻，至今還具有可茲鏡鑒的時代價值。其貢獻與價值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才華出眾，筆耕不輟，留給後世數量豐富、內涵廣博的詩文著述，成為巴渝歷史文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周煌學養深厚，富有才氣，其詩歌、散文主題豐富、題材多樣，具有較高文學審美價值；其奏疏、傳記、序跋等文獻史料豐富，有助於考察清代諸多歷史事件及社會狀況。周煌存世著述是巴渝文獻典籍的有機組成、巴渝歷史文脈的有形載體、巴渝人文精神的特色彰顯，具有賡續巴渝文脈、傳承巴渝文化的重要價值，是傑出先賢德澤後世的寶貴文化遺產。
其二，勤政廉潔，選賢舉能，留給後世優秀的人格品行和崇高的精神風範，成為新時期推動精神文明建設、加強廉潔從政教育的重要歷史源泉。周煌仕宦五十餘載，輾轉中央各部與地方多省，始終恪盡職守，嚴持節操，屢受嘉獎，平穩升遷，最終勳列正卿，位極人臣。其為官理政之道甚有可取之處：一是勤政廉潔，二是公正司法，三是選任賢才。《清實錄·乾隆朝實錄》記載周煌69次，乾隆皇帝評價其「老成端謹，奉職克勤」「人品端正，學問優長」[25]。周煌任翰林院編修時，「蕭閒屢空，澹泊自守，典質度日」，張廷玉賞識其才華，有意保薦其擔任知府，然而周煌卻以「年少不更外任」而辭謝，可見其為人澹泊明志，廉潔自律。周煌曾三次奉命入川審理案件，皆能秉公執法，又諭告父老，宣化德音。周煌還特別注重興辦教育、選拔賢才，其多次擔任鄉會試主考官、殿試讀卷官，數年提督江西、浙江學政，權司文衡，選拔俊彥，編選《詩林韶濩選》《庠音選》等，嘉惠士林。又參與纂修《八旗通譜》《文獻通考》《四庫全書》等，對保存、整理和傳播文獻典籍殊有功勞。周煌優良的家風家訓、人格學風和官風官德等精神遺產，是當今教育立德樹人、推動廉政建設、構建和諧社會的寶貴歷史資源。
其三，出使琉球，揚威外藩，留給後世《琉球國志略》《針路圖》《中山賦》等著述，成為研究清代琉球國史、中琉關係史的重要文獻，具有較高史學史料價值。周煌琉球之行險象環生，遭逢海難，最終化險為夷，不辱使命，體現出他沈著穩健、臨危不懼的性格，恪盡職守、忠君愛國的品性。他所輯撰的《琉球國志略》開創性地以方志體例撰寫琉球國史，是明清冊封使錄中的集大成之作，為清朝確定對琉球國策提供了資政參考。更為重要的是，周煌在《琉球國志略》卷五《山川·海》中明確記載釣魚島為台灣附屬島嶼，並證實黑水溝為中外分界，從而成為我國維護領土主權、解決釣魚島爭端的有力史證[26]。周煌重新修訂繪制的《針路圖》航線精准、數據準確，在我國歷代使琉球航海圖中具有較高地理史料價值。
縱觀周煌一生，其出生書香世家，以科舉進士身份踏入仕途，政聲卓著，清正廉潔，工詩善書，曾任上書房總師傅，與諸位皇子關係密切融洽，又與紀昀、劉墉、錢維誠、裘曰修等名宦交遊甚密，堪稱清代乾隆朝的名宦重臣，是巴渝歷史文化長河中的燦爛明珠。2014年，重慶市人民政府評選出首批200位重慶歷史名人（本籍、客籍各100位），周煌入選本籍名人之列[27]，其雕塑形象和生平事跡安靜展陳在重慶歷史名人館，以供世人參觀瞻仰。周煌墓、周煌舊居等文物遺跡至今尚存，可供今人憑吊追憶。接下來，如何實現周煌歷史名人遺產的保護傳承與活化利用，是一個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28]。
二、周煌存世著述敘錄
根據周興岱《海山府君行述》記載，周煌著有《琉球國志略》《應制集》《海東集》《豫章集》《湖海集》《蜀道吟》《海山存稿》等若干種，選編《詩林韶濩選》《庠音選》《事類賦》3種，然而部分著述久已亡佚，僅存書目。筆者經仔細鈎沈剔抉、考辨梳理，今輯得周煌存世著述包括：原創性整部著作《海山存稿》《琉球國志略》《海東集》《海東續集》4種，選編前人詩文著述《詩林韶濩選》《事類賦》2種，另有奏疏、序跋、書法墨跡等單篇著作196篇（件）。茲將周煌存世著述及其傳世版本分述如下。
（一）詩文別集
1.《海山存稿》二十卷。
此為周煌晚年親手選編、修訂、注釋的個人詩集，收錄詩作1162首。其中前八卷為內集，收詩378首，皆為奉和應制之作，旨在恭和乾隆皇帝御制詩。該批應制詩總基調是歌功頌德，宣揚太平盛世，思想情感頗為單調，但是其中部分寫景、詠物詩依然具有較高文學價值。後十二卷為外集，收詩784首，其歌詠題材有紀事、寫景、狀物、詠懷等，思想情感真摯豐富，文學審美鮮明突出。據《海山府君行述》載，乾隆四十九年（1784）夏，周煌“因足力漸衰，多靜坐調攝，得刪定所存詩文稿”。
是書最初當有周煌手稿本，惜已不存，今存最早版本為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涪陵周氏葆素家塾刻本，4冊，半葉10行，行21字，白口，單魚尾，四周雙邊。國家圖書館、首都圖書館、北京師範大學圖書館、天津圖書館、湖南圖書館、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又有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刻嘉慶元年（1796）印本，卷首增加姚鼐序文一篇，其落款為「嘉慶丙辰冬十月朔，桐城姚鼐序」，6冊，行款同前，國家圖書館、重慶市涪陵區少兒圖書館藏。該刻本亦被收入《清代詩文集匯編》影印出版[29]。
2.《海東集》二卷《海東續集》一卷。
海東，指東海之東。此二集是周煌擔任冊封副使，出使琉球期間及前後創作的詩文集。《海東集》卷上為《中山賦》，採用漢代大賦文體，鋪陳描寫琉球國山川、形勢、都邑、宮室、典禮、制度、物產、民俗等，洋洋灑灑數千言，內容廣博，辭採華茂，頗有漢代《子虛賦》《上林賦》之磅礡氣勢。卷下則收錄其出使琉球詩作45首。卷前無序，卷末有「受業門人金壇馮秉忠謹書」。是集有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馮秉忠寫刻本，1冊，半葉9行，行21字，白口，單魚尾，四周雙邊，國家圖書館藏。《海東續集》一卷，收錄周煌詩作137首，卷首有乾隆三十四年（1769）錢塘陳兆侖撰序，卷末有「受業門人金壇馮秉忠謹書」。此集有清乾隆三十四年（1769）馮秉忠寫刻本，1冊，行款同前，國家圖書館藏。
需要說明的是，周煌晚年整理《海山存稿》，其中卷十一即是對《海東集》《海東續集》二種進行重新選編、修訂而成，從182首詩中遴選出129首，不僅編年排序更加準確，詩句內容、注釋文字也多有潤色修飾，更顯成熟錘鍊。《海東集》《海東續集》刻本被收入《國家圖書館藏琉球資料三編》影印出版[30]。
（二）史學著作《琉球國志略》十六卷首一卷
《琉球國志略》是周煌出使琉球的奉命之作，也是清朝冊封使首次採用方志體例纂修琉球國史。各卷內容分別是：卷一星野，卷二國統，卷三封貢，卷四上輿地，卷四下風俗，卷五山川，卷六府署，卷七祠廟，卷八勝跡，卷九爵秩，卷十賦役，卷十一典禮，卷十二兵刑，卷十三人物，卷十四物產，卷十五藝文，卷十六志余。卷首包括御書、詔敕、諭祭文、圖繪（包括《琉球國都圖》《王府圖》等19幅圖）。其中的《針路圖》則是此次冊封琉球的詳細路線圖，明確標注出釣魚台（即釣魚島）、黃尾嶼、赤尾嶼等島嶼的名稱及位置，不僅糾正了前代航海圖的偏差，還有力地證明瞭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自明代以來即是我國固有領土。
是書現存最早版本為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墨格抄本，以供進呈乾隆皇帝御覽，現藏故宮博物院。此本6冊，半葉9行，行21字，小字雙行同，白口，單魚尾，四周雙邊。又有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漱潤堂刻本，6冊（亦有裝訂成4冊），行款同抄本。此為該書刊刻時間最早、內容最精善的刻本，國家圖書館、重慶圖書館等藏。又有清乾隆（1736—1795）《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本，6冊，行款同前，國家圖書館、台灣國立故宮博物院、日本天理圖書館有藏。卷首有《御制題武英殿聚珍版十韻（有序）》。據該書校工彭元珫、王錫奎、馬文寧等人先後考中進士時間，可考證該活字印本成書當不早於乾隆五十年（1785）。此後，該書又有多種外聚珍印本傳世[31]。另有日本天保二年（1831）昌平阪學問所刻本，成為該書最早的和刻本，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藏。次年，該和刻本再印行一版，東京大學駒場圖書館藏[32]。
《琉球國志略》刻本先後被收入《中華文史叢書》《叢書集成新編》《國家圖書館藏琉球資料匯編》《續修四庫全書》等叢書影印出版[33]，《琉球國志略》進呈抄本被收入《故宮珍本叢刊》[34]影印出版。1936年，王雲五將《琉球國志略》收入《叢書集成初編》，這是該書的首個標點排印本。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編《台灣文獻叢刊》、台灣大通書局編《台灣文獻史料叢刊》[35]時，亦將此書排印出版，然而訛誤頗多。2015年，敖依昌、吳建華等編纂《〈琉球國志略〉校注》[36]，採用題解、校勘、注釋的方法整理文本、訂正謬誤並增補史料，多有發明之論。2020年，陳佔彪再次對《琉球國志略》加以校點[37]。2019年，李金榮對《海山存稿》進行點校，並以附錄輯存周煌傳記史料[38]。
（三）選編著作
1.選編《詩林韶濩選》二十卷。
清人顧嗣立（1665—1722）輯有《詩林韶濩》二十卷，分類選輯從唐代至明代的應制館閣詩，以備科考士子作試帖詩之需，但其中不收古詩、樂府、宮詞等詩體。乾隆二十七年（1762），周煌擔任江西學政，鑒於《詩林韶濩》內容廣博繁多，於是抽暇重新選編，釐成《詩林韶濩選》二十卷，雖然卷數相同，但是篇幅減省一半有餘。
是書最早有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刻本，4冊，半葉10行，行24字，白口，單魚尾，左右雙邊。湖南圖書館、嘉興市圖書館、清華大學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四川大學圖書館等藏。又有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後印本，4冊，行款同前，係周煌之子周興岱督學廣東時重印，卷首增加周興岱跋文一篇，落款為「辛亥四月中澣周興岱謹跋」，遼寧省圖書館、吉林大學圖書館、華東師範大學圖書館等藏。
周煌選編刊刻《詩林韶濩選》後，其繼任者金甡⑨即對該書進行點評，並在乾隆三十一年（1766）主持刊刻《詩林韶濩選評》二十卷《補編》一卷，4冊，半葉10行，行24字，黑口，單魚尾，四周雙邊⑩。卷首有金甡序文一篇，落款為「乾隆三十一年丙戌三月三日仁和金甡序」。是書對於備考科舉試帖詩具有重要參考價值。
2.選編《事類賦》三十卷。
《事類賦》又名《一字題賦》，是北宋學者吳淑（947-1002）以賦體形式撰寫並注釋的類書，以供科舉銓選試賦之用。全書分為14部、100目，共100篇。據學者蹤凡研究，此書共有21個傳世版本[39]。周煌曾對《事類賦》進行刪訂並抄寫，有漱潤堂抄本傳世。該抄本半葉9行，行19字，小字雙行同，白口，單魚尾，四周雙邊。卷端題“宋博士渤海吳淑撰注，明後學無錫華麟祥校刊，蜀涪陵海山周煌刪訂”。板框為雕版印刷，版心中刻葉碼，下刻「漱潤堂」三字。重慶圖書館藏有殘本，2冊，存二十卷（卷十一三十）⑪。
3.選編《庠音集選》□□卷。
江西舊有《庠音集》，係明人吳疁侯所輯江右著述，因遭兵燹而篇目散佚。乾隆二十七年（1762），周煌督學江西學政，通過新淦教諭饒君徵得《庠音集》，刪繁就簡編成《庠音選》，並付之剞劂，以賡續江西文脈。周興岱《海山府君行述》記載道：「江右舊有《庠音集》，明吳疁侯公所手定也，兵燹後，篇帙放失，罕有能舉其名者。府君既之任，訪於新淦教諭饒君，始得是集，刪煩就簡，付之剞劂，名曰《庠音選》。」可惜是書久已亡佚，目前未見傳本，卷次、目錄均不詳。
（四）單篇著作
周煌存世單篇著述數量不少，然而尚未得到全面梳理。筆者經廣泛鈎沈，輯得周煌奏疏、詩文、碑傳、序跋、墨跡等單篇著述196篇（件），茲分類簡述如下：
1.奏疏65件。周煌作為清乾隆朝名宦，留給後世較多的奏疏公牘，後因各種原因而多有散佚。今從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台北故宮博物院、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等檔案機構，輯得周煌存世奏疏檔案65件。該批奏疏時間跨度大，內容涉及廣，是對周煌仕宦履歷、政治謀略的直觀體現，也是對乾隆朝若干歷史事件的具象化反映。如《奏為冊封事竣敬陳渡海情形事宜折》[40]詳陳受命冊封琉球前後事宜，《奏請酌改棚民入籍之例以清弊源事》[41]詳陳督學江西、完善歲科兩試之請，《奏為酌議川省辦理軍需章程以杜浮議事》[42]詳陳督辦軍務以平定小金川叛亂等事。
2.佚詩69首。周煌晚年編成《海山存稿》二十卷，匯編個人詩作千餘首，可謂洋洋大觀。今通過查閱乾隆《御製詩集》、乾隆《涪州志》《國朝全蜀詩鈔》等，從中鈎沈輯錄周煌佚詩69首，如《恭和御制〈三清茶聯句〉元韻》[43]、《題停雲樓》[44]、《秋江送友》[45]、《奉使入川，得告省墓，還家日作》[46]、《予告歸里，紀恩述懷，兼別同人，得詩四首》[47]、《千叟宴恭紀三十首》[48]等，這是對周煌存世詩作的輯佚和有益補充，更能全面彰顯其文學才華。
3.講義3篇。周煌任翰林院編修期間，曾多次為乾隆皇帝講解經史百家。在蔣溥所輯《御覽經史講義》中，保存有周煌講解《春秋》《資治通鑒》《禮記》的3篇講義[49]。在講義中，周煌不僅代聖人立言，闡發元典要義，還融入自己對儒家思想的理解和觀點。如在講解《資治通鑒》卷一「魏文侯與群臣飲酒」一節，周煌詳加辨析，認為魏文侯在大雨天不忘與虞人⑫]期獵，表面上看重信諾，其實是勞民傷財，游宴享樂，既不合於君子大道，又不足以垂訓後世，「文侯之信似也，而未善也」。
4.碑記7篇。周煌曾因家鄉涪州先後修建學宮、文昌閣而分別撰寫《重修涪州學宮碑記》[50]、《文昌閣記》[51]，旨在詳述源流，彰顯功德，發展教育，培養賢才。他在出使琉球期間撰有《琉球國新建姑米山天後宮碑記》[52]，翔實記載琉球作為清朝藩屬島國，也有尊崇天後（即媽祖）的濃厚信仰。他在督學浙江時撰有《文溪書院碑記》[53]，記述江山縣（今浙江江山市）擴建學宮、新修文溪書院的緣由及經過。他晚年所撰《重建四川會館碑記》⑬，則不僅記述四川會館在京城上斜街的復建經過，還羅列闡述四川歷代人才輩出之盛況，以梳理蜀學興盛之源流。
5.傳狀4篇。周煌所撰《吳鉞傳》[54]，是受好友吳玉綸之托，為其從兄立傳。周煌所撰《皇清誥封一品夫人先繼室方夫人行略》⑭，則以拳拳深情之語表達對妻子方夫人的無限追思與懷念。周煌還撰有《皇清敕授文林郎、原任湖北天門知縣、封翰林院庶吉士、例贈編修、加二級、紀錄四次顯考南梁公府君行述》⑮，通過追憶父親周珙的生平及功績，來表達對先輩的感恩與緬懷。
6.序跋7篇。清乾隆三十年（1765），周煌受好友陳肅庵⑯之托，為其所輯祖父陳瑸⑰之詩文遺稿撰寫《〈陳清端公文集〉序》[55]，以紀念陳瑸整飭吏治、治理台灣的重要歷史功績。周煌在選編《詩林韶濩選》後，還撰寫序文闡述其選編原則及主要內容。周煌還恭敬楷書《〈御制平定兩金川告成太學碑文〉跋》[56]，主要是盛贊乾隆皇帝平定大小金川的輝煌功績。
7.告諭2篇。清乾隆三十八年（1773），周煌曾兩次入川審案，在審理結案、啓程回京之際，先後撰有《初讞川案留諭鄉里》《再讞川案留諭鄉里》[57]兩篇告諭文章，採取道德教化、以案說法的方式對四川鄉民加以教誨、告誡，以期懲惡揚善，凝聚民心，維護社會穩定團結。
8.墨跡、匾額34件。周煌書法造詣頗高，其存世書法墨跡、碑帖拓片、匾額較多，其中部分留存國內，尚有部分作品為其冊封琉球期間所創作，至今保存在沖繩縣多個公藏機構和私人手中。其書法墨跡有楷書冊頁《御制雲上於天解》《御制萬壽山五百羅漢堂記》（故宮博物院藏）、行書《蘇氏別業》（唐代祖詠文）、行書《小遊仙詩》、篆書《福》字等。其碑刻拓片有行草書《題褚遂良書〈唐文皇帝哀冊〉》（明代方孝孺文）。其留存琉球的匾額有“莊嚴國土”匾、「源遠流長」匾、「願大能成」匾等[58]。
9.壽序1篇、墓誌3篇、祭文1篇。同時，筆者還輯得周煌所撰壽序1篇：《祝陳實齋太老父台八十壽序》[59]，墓誌3篇，分別是：《明南京神樞四營副總兵、誥封榮祿大夫高祖考誠所公墓誌銘》⑱、《朝議大夫、刑部郎中馬公懷民墓誌》[60]、《皇清淇縣典史汪君暨配方孺人旌表雙節、繼配王孺人、側室徐孺人合葬墓表》[61]；祭文1篇：《祭王商玉文》[62]。其內容或為慎終追遠，崇敬祖先；或為受人所托，表彰功德。
周煌冊封琉球歸國後，約在乾隆三十二年（1767）奉命組織繪制《冊封琉球登舟圖》長幅畫卷，並先後邀請皇子皇孫及陳兆侖、裘曰修等士大夫共19人觀賞並題跋。民國年間，該長卷歸涪陵袁守之收藏。民國三十二年（1943），衛聚賢輯撰《冊封琉球圖》一文，對該《登舟圖》的題額、主體畫卷及諸人題跋皆有翔實介紹和全文謄錄[63]。令人遺憾的是，該《登舟圖》畫卷後亡佚，目前僅存卷後所附皇十五子（愛新覺羅·顒琰，後繼位為嘉慶帝）、陳兆侖、裘曰修、錢維城、錢陳群、於敏中等6人題跋。該題跋長卷現藏重慶市涪陵區少兒圖書館[64]。
誠然，以上所列周煌存世著述僅為編者搜尋所見，或許還有更多周煌著述存留世間，惟因時間、精力及能力所限，不能竭澤而漁，唯有俟諸來哲，再次鈎沈輯補。
三、周煌著述的多重價值
周煌存世著述體裁多樣、內容廣博、內涵豐富，既是對其個人政治智慧、文學修養、價值理念、思想情感和遊歷交友的具象反映，也是對乾隆朝政治生態、經濟狀況、文化交往及外交政策等諸多史實的側影展示，因而具有多維度、多領域的重要價值。周煌著述的價值主要體現在文學藝術、文獻史料和文化傳承三個方面。
（一）文學藝術價值
周煌作為乾隆朝文臣，其存世詩作多達上千首，另有散文數十篇，可謂洋洋大觀。其中儘管有相當部分是奉和應制詩，主旨基調為歌功頌德、感激皇恩和文學侍從之酬唱附和，但是總體上創作、保存了較多精品佳作，具有突出的文學藝術價值。周煌詩作題材豐富，具體可分為紀行、寫景、記事、抒情、詠物、懷古等數種，其內容則包括對自然風物的描狀，對家人的牽掛，對友誼的珍視，對故鄉的思念，對聖恩的感激，對歷史人物的評品等。其文學審美性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其一，言辭典雅，端莊穩重；其二，善用典故，借古喻今；其三，情感真摯，以情動人。
姚鼐在《〈海山存稿〉序》中，曾對周煌詩作的語言特色給予高度贊譽。他將周煌之詩與蘇軾之詩相比較，認為周煌詩作「命意雅正，雍容典則」，不僅有蘇軾詩作的言辭之美，還能夠托意揚理，實現社會教化功能，即使是紀行、閒情之作，依然猶如《詩經》中的《雅》頌》篇章，「莫不歸乎純懿之旨，有裨教化，而無纖毫之失理者」。姚鼐作為周興岱的知交好友，對周煌詩作或許有過度贊譽之虞，但也從側面說明周煌詩歌在語言和內涵上都達到了相當水平。如《喜雪，用東坡〈雪後書北台壁〉元韻》（《海山存稿》卷十五），用「銀線亂時人傅粉，玉槳低處馬牽鹽」來形容雪花四處飄散，飄在人臉似擦粉，落於地面如撒鹽，語言清新自然。又如《病中，朱雲亭同年見示〈秋日詠懷〉八首，用杜〈秋興〉詩韻依次奉和，兼送赴任（其八）》（《海山存稿》卷九），以煙濃、美人、芳草、離鴻等多個意象營造出朋友分別的淒美意境，從而表達作者不忍離別之情。
周煌在詩作中還善用典故，化用他人詩句。如《侍宴瀛台，恭和御制元韻》（《海山存稿》卷一）有「筵前直憶張良箸，川上還咨傅說舟」「梁國兔園空授簡，淮王桂樹漫成叢」等句，即是巧妙借用「張良借箸」「傅說舟」「梁國兔園」「淮王桂樹」四個典故，表達對乾隆皇帝得天下賢才而用之的稱頌。又如《又用重過何氏五首韻（其一）》（《海山存稿》卷九），連續化用「高枕」「塞翁失馬」「子非魚」等典故，描寫出沈浮難定、禍福相依的人生命運。另外，周煌還有若干詩文是以情動人，如詩作《得菱波十七弟凶問，哭寄》（《海山存稿》卷十四）、散文《皇清誥封一品夫人先繼室方夫人行略》（《涪陵周氏家譜》卷二）等，則是以感人心脾的言辭表達對賢弟、亡妻的悲情悼念，以濃郁情感增強了作品的感染力、穿透力。
（二）文獻史料價值
周煌存世著述中有相當部分屬於史料範疇，甚至是直接的文獻史料，不僅有助於研究涪陵周氏家族的歷史傳承，還關涉到清代乾隆朝的諸多歷史人物及重大歷史事件，具有珍貴的檔案文獻價值和稀見史料價值。
周煌所輯《琉球國志略》是其史學代表作，他站在時代的新高度，擺脫以往冊封使以《使錄》記載琉球歷史的窠臼，首次採用方志體例纂修琉球國史，不僅類目詳備、體例嚴謹，而且史料豐富、考辨精審，是對前代《使錄》的規律性總結和獨特性創新。該書系統總結了明清時期中琉之間宗藩封貢關係史，具有較高史學史料價值，備受後世學者推崇。如武尚志教授評價「周氏《志略》總括、總結了前使諸錄，又為其後的續志奠定了體式，是承先啓後、繼往開來的集大成之作」[65]，該書在民族史、文化史、海疆史研究領域皆有重要參考價值。尤其是周煌通過渡海航行考察，在書中詳細記錄了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的地理位置，證明其為中國固有領土，為我國維護國家領土主權提供了重要史料依據，因此具有重要的現實和戰略意義。
周煌作為乾隆朝重要文臣，其所上奏疏的一部分有幸存留至今，成為珍貴的清代宮廷檔案，多方面反映出清代乾隆朝的政治、經濟、民生和外交事務。如《奏為冊封事竣敬陳渡海情形事摺》記載了全魁、周煌一行遠赴海東、冊封琉球國王的詳細經過，是考察清代冊封藩屬國制度的重要史料。又如《奏報啯匪⑲搜擾民間情形及州縣官處分事宜摺》詳細報告了四川啯匪的作惡多端及地方官吏的玩忽職守，是研究清代民間秘密武裝團伙發展史的重要參考資料。
另外，周煌的文學著述也具有一定的文獻史料價值。如《海東集》《海東續集》作為描寫其冊封琉球經過的詩文專輯，其中的詩歌內容包含對我國沿海地區及琉球國海神（媽祖）信仰的描寫，對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的地理記載，特別是《中山賦》對琉球國地理、風俗、社會、人文的豐富記載，皆可與清代檔案、史志互為補充，起到「以詩佐史」「詩史互證」的歷史考索作用。周煌所撰碑記、傳狀、墓誌銘等應用文，都是對具體歷史事件、歷史人物的翔實記述，同樣具有較高史料價值。如《吳鉞傳》是贊頌吳鉞殺身成仁、戰死沙場的偉大壯舉，《明南京神樞四營副總兵誥封榮祿大夫高祖考誠所公墓誌銘》則是對其高祖周達徵戰功勳的謳歌頌揚。
（三）文化傳承價值
巴渝文化源遠流長、多姿多彩，巴渝典籍則是巴渝文化的智慧結晶和重要載體。周煌作為巴渝歷史名人，其存世著述豐富多樣，是巴渝古代典籍的重要組成部分，充分體現出巴渝文化的地域性、包容性和務實性，具有不可忽視的文化傳承價值。在周煌存世著述中，翔實珍貴的奏折檔案突顯其成熟的政治智慧，開創體例的歷史著述體現其縝密的史學思維，優美宏富的詩文佳篇彰顯其高超的文學成就，端莊厚重的書法墨跡代表其沈穩大氣的人格品性，這諸多文字共同勾勒、塑造出周煌鮮活、立體、多面的歷史人物形象，也是對巴渝悠久歷史文化和優秀人文精神的具象反映。
具體而論，周煌的不少詩作是對巴渝山川風物、自然風景的描寫，表達對家鄉的熱愛、對親友的思念等情感，是巴渝古代文學的重要單元和名人佳作。周煌所撰《文昌閣記》《重修涪州學宮碑記》等文，充分體現出涪州士民對興辦學校、振興教育的高度重視和積極參與，《重建四川會館碑記》則反映出清代北京城裡各省會館林立、四川籍學子眾多的文教興盛狀況。周煌所撰寫序跋及書法題辭中，署款通常為「涪陵周煌」四字，可見其對家鄉有著濃厚情意。另外，涪陵地區至今還流傳著關於周煌的諸多民間故事，如「周煌與廉石」「周煌教嘉慶」「周煌與御鑼」[66]等。因此，周煌存世著述還具有傳承巴渝文化的重要價值，可為我市梳理巴渝文脈，弘揚先賢精神，增強文化自覺，堅定文化自信提供豐富的文獻史料和寶貴的源頭活水。
周煌作為重慶市人民政府評選的首批100位本籍歷史名人之一，不僅是清朝名宦重臣，更是巴渝傑出先賢和學界翹楚，一生詩文著述甚豐，對涪陵文化、巴渝文化都產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2016年，涪陵區成立周煌文化研究會，通過系統收集周煌文獻資料，有力推進周煌故居、周煌墓等文化遺產保護，編纂出版《涪陵周煌》叢刊，在整理周煌著述、挖掘周煌文化、傳承周煌精神等方面做出了諸多努力，並取得了階段性成果。周煌及其文化遺產已成為涪陵文化、巴渝文化的重要名片。
四、《周煌文集》的編纂
2010年，重慶市正式啓動《巴渝文庫》重點文化出版工程。2017年，該工程首批成果《巴渝文獻總目》（4種、7卷）正式出版。其中《古代卷·著作文獻》收錄周煌《海山存稿》《琉球國志略》等書目，《古代卷·單篇文獻》收錄周煌《游點易洞》等篇目。由於該《總目》僅為書目、篇目匯編，因而並未涉及文獻內容的編校整理。筆者近年因工作之需，有幸參與《巴渝文獻總目》的編纂，並成功申報《巴渝文庫》重點項目“《周煌文集》整理與研究”。目前，《周煌文集》書稿（50萬字）已經編纂完成並通過專家外審，正在進行出版環節的「三審三校」。茲將《周煌文集》的編纂經過及心得體會略作闡述。
（一）《周煌文集》的編纂思路
筆者根據周煌存世著述的類別、內容及體量情況，經過深思熟慮，並廣泛參閱有關別集編纂體例，從而確定先匯集後整理、先分類後補充、先整理後研究的思路，按照先易後難、循序漸進的策略開展具體工作。首先，全面調查、搜輯周煌的大部頭著作及單篇作品，重點掌握前期成果、整理方法並遴選底本。第二，嚴格遵照古籍整理學術規範，對周煌存世著述加以精細整理，包括謄錄、標點、校勘和注釋。第三，根據文獻文體、內容的不同，對周煌著述加以科學分類，匯編形成內容完整、體例完善的《周煌文集》。第四，綜合考察周煌著述的內容、特點及價值，對文獻整理的經過得失進行總結反思。通過以上調查、整理和研究工作，力爭為全面梳理周煌著述、深入挖掘周煌歷史遺產、傳承弘揚巴渝文化提供文獻支撐和對策建議。
（二）《周煌文集》的主要內容
《周煌文集》是對現存周煌著述的全面彙集、系統梳理，主要分為以下五編：
第一編：詩賦編，收錄周煌自編詩集《海山存稿》二十卷、《海東集》二卷、《海東續集》一卷，包括《中山賦》1篇。儘管周煌已將《海東集》《海東續集》中的絕大部分詩作選編收入《海山存稿》卷十一，但是為了保存其詩作的全部面貌，以及《中山賦》的洋洋大觀，尤其是展現其晚年對詩作修改、潤飾的加工痕跡，故此次依然將《海東集》《海東續集》整本編入《文集》之中。
第二編：史著編，收錄周煌史學名著《琉球國志略》十六卷首一卷，含圖19幅。
第三編：奏疏編，以時間先後為序，收錄周煌奏疏公牘65件，包括題本、奏本等。其中部分奏疏為周煌與其他大臣聯名具奏，今一並收入，於題名下加註說明。
第四編：輯佚編，主要輯錄周煌佚詩、單篇文章及書法墨跡等。其中佚詩69首、文章28篇（講義3篇、碑記7篇、壽序1篇、傳狀4篇、祭文1篇、墓誌3篇、序6篇、跋1篇、告諭2篇）、書法作品34件（匾額楹聯17件、墨跡16件、拓片1件）。各類作品大體以時間先後為序，時間不詳者，附於各類之末。
第五編：附編，收錄周煌傳記7篇，包括禮部依乾隆旨意所撰《國朝諭謚周煌文》《國朝諭祭周煌文》，官修史傳《清史稿·周煌傳》《清史列傳·周煌傳》，周興岱所撰《海山府君行述》、彭元瑞撰《周文恭公墓誌銘》、張邦伸撰《周煌傳》。另外收錄筆者所編《周煌年譜簡編》，宏觀勾勒周煌的生平事跡及交遊情況。
以上五編各有側重，其中第一、二編為周煌自編詩集和史學論著，體例完整，且有多種版本傳世，故不涉及重新編排，主要是選底本、標點、校勘和注釋。第三、四編則是對周煌存世單篇著述的輯錄匯編，既要廣泛收集、悉心整理，又要根據內容、體裁之別加以重新編次，形成有機整體。需要說明的是，周煌曾選編《詩林韶濩選》《事類賦》《庠音選》三種文獻，因為是刪訂重編，較少體現周煌的原創性貢獻，加之《事類賦》為殘抄本，《庠音選》已亡佚，故暫未納入此文集之中。由於時間、精力及水平有限，該《周煌文集》的編纂依然存在資料收集不夠完備、檔案文獻利用不夠充分等不足之處。
五、結語
綜上所述，周煌作為清代乾隆朝名宦重臣、冊封使節，是巴渝大地的傑出先賢和文人典範，詩文著述豐碩厚重，品格修養高潔光輝，對巴渝歷史文化產生著深遠影響。2005年，周煌入選重慶市人民政府評選的首批重慶歷史名人，可見其已經成為傳承、弘揚巴渝文化的重要名人名片。通過鈎沈、梳理、解讀、探析周煌存世著述，既能充分彰顯其歷史功績和人格魅力，又有助於後世學人探討微觀史學與宏觀史學的良性互動，從中勾勒考察清代乾隆朝的政治生態、經濟狀況、文化交往及外交政策等諸多史實，充分挖掘其中蘊含的文獻史料價值、文學審美價值和文化傳承價值。整理編纂《周煌文集》是梳理巴渝文脈、傳承巴渝文化的學術實踐，囿於編者時間、精力及水平有限，即將出版的《周煌文集》依然存在不足之處，敬請方家批評斧正，以匡不逮。
參考文獻：
基金項目：本文系重慶市社科規劃項目「重慶市古籍文獻保護體系與開發利用策略研究」（2019YBTQ097）、重慶市重大文化出版工程《巴渝文庫》重點項目「《周煌文集》整理與研究」（BYWK2020ZB-YJ23）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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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清]王彬、[清]孫晉梓修；[清]朱寶慈等纂.[同治]江山縣誌[M].卷四.清同治十二年（1873）文溪書院刻本//《中國地方誌集成·浙江府縣誌輯》編委會編.中國地方誌集成·浙江府縣誌輯[G].第59冊.上海：上海書店，2011：468-469.
[54][清]周煌.吳鉞傳[A].[清]吳玉綸.香亭文稿[M].卷八.清乾隆六十年（1795）滋德堂刻本.第2b-4a葉.
[55][清]周煌.《陳清端公文集》敘[A].[清]陳瑸.陳清端公文集[M].卷首.清乾隆三十年（1765）兼山堂刻本.第1-3葉.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
[56][清]周煌.《御制平定兩金川告成太學碑文》跋[A].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周煌寫本.中國國家圖書館藏，索書號：12926.
[59][清]邵遐齡修；[清]談有典纂.[乾隆]武昌縣誌[M].卷十.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刻本.第19-21葉。
[60]楊豫修修；閻廷獻等纂.[民國]齊河縣誌[M].卷三十三.濟南：中西美術印刷社，1933：41-43.中國國家圖書館藏，索書號：地140.167/42.
[61][清]汪輝祖輯.雙節堂贈言集錄[M].卷五//林登昱主編.稀見清代四部輯刊[G].第5輯.第83冊.北京：學苑出版社，2016：135-139.
[62][清]黎學錦等修；[清]史觀等纂：[道光]保寧府志[M].卷五十六.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刻本//《中國地方誌集成·四川府縣誌輯（新編）》編委會編.中國地方誌集成·四川府縣誌輯（新編）[G].第51冊.成都：巴蜀書社，2017：69.
[63]衛聚賢輯.冊封琉球圖[J].說文月刊，1943，3（11）：73-89.
[64]袁明媛.《周煌冊封琉球登舟圖原卷跋》淺析[J].重慶圖情研究，2009（4）：52-54.
[65]武尚清.《琉球國志略》的修撰和價值[J].史學史研究，1992（2）：68.
[66]黃節厚編.天險烏江奇趣錄[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1994.
注釋：
①按：此文載於周智若、周慰吾纂修；周浩義、周迪謙、周平等增修：《重慶涪陵周氏家族總譜：周煌世家第八世祖周達公家譜（珍藏版）》，重慶：重慶市涪陵區周煌文化研究會、重慶市涪陵區地方誌研究室（內部出版），2020年，第258-264頁。
②按：關於周煌始祖可遠溯北宋周敦頤之說，目前除周儼《宗譜源流》外，尚無其他可靠史料以茲佐證。周煌在詩作《濂溪祠》（《海山存稿》卷十四）後自注「吾族自元明之際，由楚入蜀。相傳為道國公後，而兵火譜失，無從詳考」，可見周煌對此說法也存疑。周煌後裔周浩義、周迪謙等人在整理《涪陵周氏家譜》時，亦對該說存疑。
③按：周儼撰有《明誥授榮祿大夫謚武莊先考彝山府君行實》一文，載民國重修《涪陵周氏家譜》。另，吏部侍郎韓菼撰有《周茹荼墓誌銘》，載民國《涪陵縣續修涪州志》卷四《疆域志·壟墓（附墓誌）》。
④按：清乾隆辛卯（1771），翰林院編修蔣士銓接受周煌之托，撰成《皇清誥贈資政大夫、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加一級記錄五次、晉贈榮祿大夫、兵部左侍郎、墨潭周公傳》一文，載民國重修《涪陵周氏家譜》。
⑤按：周珙撰有《先妣徐太君傳》，載民國重修《涪陵周氏家譜》。
⑥按：周煌撰有《皇清敕授文林郎、原任湖北天門知縣、封翰林院庶吉士、例贈編修、加二級記錄四次顯考南梁公府君行述》一文，載民國重修《涪陵周氏家譜》。另，周煌座師、太僕寺卿陳兆侖受託撰有《周珙墓誌銘》，收入其別集《紫竹山房文集》卷十七（題目為《文林郞知天門縣加封翰林院編修周君珙墓誌銘》），亦載民國《涪陵縣續修涪州志》卷四《疆域志·壟墓（附墓誌）》、錢儀吉編《碑傳集》卷一百一。
⑦按：根據民國《涪陵縣續修涪州志》卷十《選舉志》記載，清代周煌家族先後出過五位進士：周煌（乾隆丁巳）、周興岱（乾隆辛卯）、周宗岐（乾隆乙未）、周淦（同治乙醜）、周垣（光緒癸未），其中周煌、周興岱、周宗岐父子皆先後任職翰林院編修，故稱「一門五進士，兩代三翰林」。該《選舉志》還記載明清時期涪陵周氏共培養出48位舉人、12位貢生。另外，民國《涪陵縣續修涪州志》卷十四《人物志四·仕進》，還詳細記載了涪州周氏的仕宦名錄。
⑧劉墉（1720-1804），字崇如，號石庵，山東諸城人。外號“劉羅鍋”。清代名宦，官至吏部尚書、體仁閣大學士。因電視劇《宰相劉羅鍋》的熱播，而被家喻戶曉。
⑨金甡（1702-1782），字雨叔，號海住，浙江仁和（今浙江杭州）人。清乾隆七年（1742）殿試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歷官內閣侍講學士、禮部侍郎、江西學政等。著有《靜廉齋詩集》《清晤錄》《文心雕龍補注》等。
⑩按：該書典藏單位有天津圖書館、重慶圖書館、寧波市天一閣博物館、南開大學圖書館、日本內閣文庫等。其中重慶圖書館所藏《詩林韶濩選評》為殘本，存14冊、十九卷（一至十八、補編），缺卷十九至二十。
⑪按：該抄本書根墨筆題寫「四庫謄本」。彼時周煌為《四庫全書》館總閱官，很可能近水樓台，據《事類賦》四庫抄本再次謄抄而成。另外，該抄本卷末有佚名藍筆題寫「1954、十一月十一日，朱亭子四庫堂書店，￥30，000元」，據此可是該書購藏時間、地點及價格，惜因文獻缺失，朱亭子及四庫堂書店詳情暫不可考。另外，重慶圖書館還藏有周煌潄潤堂抄本《廣事類賦》，殘本，存三十三卷（一至六、十四至四十），4冊。該抄本行款版式與《事類賦》抄本相同，書根處亦題寫「四庫謄本」。
⑫虞人：古代掌管山澤和田獵之人。
⑬按：該碑刻於清乾隆四十九年（1784），原立北京市宣武區上斜街四川會館，現藏北京石刻藝術博物館。碑石上半殘斷，僅存下半，碑首已佚，無碑額。碑石高82釐米、寬68釐米。碑文正書，存15行，行存38字，共448字。今國家圖書館藏有此碑整拓本，索書號：北京10637。
⑭按：此文載於周智若、周慰吾纂修；周浩義、周迪謙、周平等增修：《重慶涪陵周氏家族總譜：周煌世家第八世祖周達公家譜（珍藏版）》，重慶：重慶市涪陵區周煌文化研究會、重慶市涪陵區地方誌研究室（內部出版），2020年，第274-276頁。
⑮同上，第245-248頁。
⑯陳肅庵，即陳子恭，陳瑸之孫，優貢生。清乾隆十四年（1749），補蔭刑部員外郎，升任刑部郎中、江西南康知府等職。
⑰陳瑸（1656-1718），字文煥，號眉川，廣東海康（今雷州市）人。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進士。曾任四川提學道、台灣兵備道、福建巡撫等職，對整飭福建吏治、治理台灣社會多有貢獻。
⑱按：該文載於周智若、周慰吾纂修；周浩義、周迪謙、周平等增修.重慶涪陵周氏家族總譜：周煌世家第八世祖周達公家譜（珍藏版）》，重慶：重慶市涪陵區周煌文化研究會、重慶市涪陵區地方誌研究室（內部出版），2020年，第322頁。
⑲啯（guō）匪：指白蓮教徒，清乾隆時期在四川、陝西、湖北一帶甚為活躍，時常侵擾地方民政。
本文原刊長江文明集刊2025年3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