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翻刻必究」

 沈津

這些天都忙著處理文件,辦公室裡一片狼藉,兩排書架上的參考書、工具書早已歸還書庫,自家的書也像螞蟻搬家似的,竟在家中的客廳裡暫時蝸居棲身。要撤退了,這是必然的事,畢竟在圖書館這個圈子裡混了五十年,人也累了,所以渴望享受自由。前陣子,沒去更新小博,是因為太懶,沒有心思,實際上要放上去的內容太多,字畫要拍,麻煩;日本漢籍,寫就的近200篇,其餘的全部攝下,也有數千張之多,只待以後去消化吧。所以,先將舊稿發一篇湊數,或分三次刊完。此其一。 


讀李明山著《中國近代版權史》(2003,河南大學出版社),第一章為「清朝對版權的禁錮和版權保護文告的沿用與終結」,其第二節「為西方傳教士在華出版機構發布版權保護告示」舉《中東戰紀本末》例,得之於《萬國公報》;第三節「為民間出版機構發布版權保護告示」,舉東文學社出版物例;第四節「為公營出版機構發布版權保護告示」,舉南洋公學譯書院出版物例,二者皆得於張靜廬輯《中國近代出版史料初編》,讀之亦頗有啓發。

李著是以中國近代版權來敘述的,這之前的宋代至清代中期的有關版權問題很少有人作專題研究,而清末民初,最早注意翻刻圖書的似是葉德輝,葉氏的《書林清話》有「翻板有例禁始於宋人」,所舉顯示官府明示二例,一是嘉熙二年十二月,對宋刻本祝穆《方輿勝覽》及《四六寶苑》、《事文類聚》等書所示。《方輿勝覽》自序後有兩浙轉運司榜文和福建轉運司牒文可證。榜文有云:「竊恐書市嗜利之徒,輒將上件書版翻開,或改換名目,或以節略《輿地紀勝》等書為名,翻開攙奪,致本宅徒勞心力,枉費錢本,委實切害。照得雕書,合經使台申明,乞行約束,庶絕翻版之患。乞給榜下衢、婺州雕書籍處張掛曉示,如有此色,容本宅陳告,乞追人毀版,斷治施行。奉台判,備榜須至指揮。」「右今出榜衢、婺州雕書籍去處張掛曉示,各令知悉。如有似此之人,仰經所屬陳告追究,毀版施行。」

另一例為淳祐八年七月,官府對宋段昌武《叢桂毛詩集解》三十卷有「行在國子監禁止翻版公據」,曰:「今其姪漕貢樾鋟梓,以廣其傳,維清竊惟先叔刻志窮經,平生精力,畢於此書。徜或其他書肆嗜利翻板,則必竄易首尾,增損音義,非惟有辜羅貢士鋟梓之意,亦重為先叔明經之玷。今狀披陳,乞備牒兩浙福建路運司備詞約束,乞給據付羅貢士為照,未敢自專,伏候台旨,呈奉台判牒,仍給本監。除已備牒兩浙路福建路運司備詞約束所屬書肆,取責知委文狀回申外,如有不遵約束違戾之人,仰執此經所屬陳乞,追板劈毀,斷罪施行。」

可見宋代民間對於書市嗜利之徒翻開攙奪,恨之入骨,而官府亦張貼告示,違者追人毀版,斷罪施行。至於宋王偁《東都亊略》一百三十卷,宋眉山程氏刻本,目錄後的長方牌記有「眉山程捨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許覆板。」這是眾所周知的例子(但是,後代還是有翻刻出現,如清寶華堂翻刻本,也有此方牌記。書口上方刻字數,書口下刻工均同宋本)這一些,當可視為中國早期版權意識的萌發。但是,在後來的《大明律》、《大清律》中,都沒有對圖書翻印予以處罰的具體規定。近些年來,津在「哈佛燕京」翻書,所看到的有這類「翻刻必究」標識的版本,明清兩代都有,而且還不少,茲錄出,也算是跟在李著之後來個狗尾續貂,權作蒹葭倚 玉樹而已。

歷代作者之撰著,多數被刊版刷印,這對作者來說,著重在學術思想之交流,但對書坊之賈人而言,則是有利可圖之業。因此,當書籍的本身價值產生一定影響之時,也就給了不良坊賈翻版盜印之機,大凡涉及名人者、或為市井百姓認可者,這類圖書的翻刻必會應運而生。而保護己有著作的不被侵犯(包括自費刊印和坊間自行編印者),只有訴諸法律,報官究治,這也是我們今天所說的保護版權的意識。

學者著書不易,對著者來說,有大學者小名家之別,然在浩瀚的歷史長河裡,小人物的姓名如同沙塵一樣瞬間即會湮滅,但是畢竟歷史上存在過這些小人物,他們或許懦弱過,但是他們從沒有放棄過想出版自己的著作。因為一本著作的完成,要花去作者許多的勞動、包括蒐集資料的不易、自己的嘔心嚦血。如南宋曹勛撰《松隱文集》三十九卷,家有傳抄本,其子孫保存幾及百年,至康熙雍正年間始刊行於世。再如明沈鍊撰《青霞集》十一卷,鍊後為奸相嚴嵩所構陷,藉其家,燬其著述, 又榜禁,無許藏匿副本。其子襄復藏有副本,託言口誦而心記之,仍還其舊。曹沈兩家能愛護先集如此之艱且遠,可謂賢子孫。曹氏子孫經歷千年而勿失,為尤難也。

也正因為如此,不少著者或他們的後裔刊印著作,或以資顯揚,或備餽贈,故招致良匠,不惜工本,以事剞劂,他們都不願自己或先人的著作遭不良書賈盜版翻印。另一方面,不少書坊自己花費本錢,邀學者評點批評輯佚編輯各類圖書出版,也不願其它書坊照舊翻刻。對於坊間翻刻圖書,明人也是深痛惡極。

明黃士京撰《合諸名家點評古文鴻藻》十二卷,是書選《左傳》、《國語》之文,乃有資於舉業,故作者認為凡搏博大雄渾、幽奇清逸之文皆收。「總期於觸發性靈 而止,若夫構而僻者,學之易流於窘;艷而浮者,傚之或流於野。」其以「鴻藻」為名,蓋鴻以納之軌物,藻以盡其菁華。其「合諸名家」者,為穆文熙、林之奇、 鄭維嶽、焦竑、楊維楨、羅大經、張之象、汪道昆、丘濬、唐順之、凌稚隆、黃震、吳鼎、馬端臨、孫鑛、王宇、董份、王世貞、茅坤、林希元、李廷機、洪邁、黃 洪憲、歸有光、凌約言、王廷相、樓枋等數十人。斯刻積日經年,旁搜博採,庶幾稱無遺力。凡例有雲:「佳文堪賞,人心所同。但以字板之不精,紙張之不潔,致 反為幾案之穢。是刻捐貲力求全美,具目者將共擊節。」這是一部很普通的明末刻本,竹紙,要說有什麼特別處,那就是書前翁鴻業的序,沒有板框,半頁五行十一 字,行距寬可走馬,這種情況較少見。而凡例中的一段話,正是作者對翻刻者切齒憤盈,視若寇仇,直斥翻刻者所為「不啻於殺人,其恨何殊於發塚。」有雲:「翻 刻為邇來極惡之舉,夫人購樣繕寫,鴆工命刻,不知費幾許精神,幾許日月,才成此一段因緣。我一旦艷其可售而翻梓焉,其忍不啻於殺人,其恨何殊於發塚。天理 赫奕,邇而爾身之災禍,遠而爾子孫之彫零,有斷斷不爽者,思及此,亦何苦為有盡之利,博無窮之害乎?矧可售之書,侭有袛患無貲,非無可刻,又何苦結人之 怨,而不慮其決不甘心於我乎?虔叩世人俯垂鑒納。黃士京識。」

又嘗見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余應陽敬賢堂刻本《新刊群書攷正性理大全》七十卷,明胡廣等撰,胡等採宋儒之說凡一百二十家,所謂「貫天人之理,備修治之方,鈎玄舉要,擊蔀廓塞,羽翼六經,陶鑄萬世,」是士子的必讀物,因此,具有一定的市場。敬賢堂本末有餘應陽跋,有云:「坊間翻刻是書數十家,然率皆射利省紙,訛以傳訛,聾誤後學,誠可痛也。」余應陽,也是坊賈,他說《性理大全》之翻刻本多至數十家,應是事實,既然余氏發此感慨,也是嫉惡如仇,當屬不願 與不良者同流合污,亦正派之良賈也。實際上,打著《性理大全》的旗號,然後冠以「新刊」、「新刊群書考正」等詞,儼然又是新書一種,就以《新刊性理大全》來說,明代同此書名的版本,今存於世者就有十種以上。

又《深柳堂彙輯書經大全正解》十二卷《圖》一卷《深柳堂禹貢增刪集注正解讀本》一卷,清吳荃撰。清康熙二十九年(1690)孝友堂、贈言堂刻本。凡例第一則載是書刊印始末,曰:「餘年來鍵關肖寺,授徒餬口,諸生各佔一經,課讀之餘,僅得指陳大略。惟璧經為余專業,鉤纂討論,頗具苦心。坊客因《四書》一刻,謬為同人許可,力請是編問世。辭之不獲,遂錄付欹劂,仍顏曰《尚書正解》,從其舊也。」按,是書凡例第九則言涉書坊盜版事,於古代書史研究不無小補,今錄如下:「制義名選,如《錄真》、《文徵》、《韓選》諸書,真足主持風氣,為一代指南。余自安固陋,退捨已久,而坊刻仍廁賤諱,真膺不辨自明。獨《正解》一 刻,遭翻板之劫,亥豕魯魚,貽誤非淺。苦綿力不能追論,實用心痗,茲編校讎既正,梨棗復工,倘利賈仍行盜翻,定當糾合同志,共剪蟊蠹,幸無更蹈覆轍。」吳荃是讀書人,教書匠而已,能完成自己的著作,也是數年的辛苦所致,他將翻板者視若「蟊賊蠹蟲」,義形於色,暗噁叱吒,不過這也反映了讀書人對己著愛護之心態。

《更豈有此理》四卷,是清嘉慶五年(1800)刻本,書附《陰間秀才詩稿》一卷,凡例云:「近今坊賈善於翻刻書籍,惜費而嗜利,以致字跡錯謬,大異原板,使閱者以誤傳誤,埋沒作者一片苦心。射利小人,等於盜賊,森羅殿判官深恨教者輩所為,已遣勾魂使者、飛天夜叉、及日遊、夜遊、水火、瘟疫諸司,密伺群坊叢 集之所,稽察巡查。如再有不肖棍徒,翻刻是刻者,立時勾魂攝魄,冥法重究,磨粉舂齏,鋸解鍋烹,拋劍樹,擲刀山,抽筋拔舌,下十八層地獄,入畜生道,歷萬 劫不能超脫。」翻刻者之行為雖行同狗彘,但出版者即使有理,但咬牙切齒,惡言惡語,罵不絕口,真是有失君子風度,如此之文字,也算是怒火中燒,恨之入骨,有點不登大雅了。

通書,每年一冊,書坊刻印此類通俗圖書,也應民間百姓所需。廣州的通書,我所見到清代的數種,都是廣州蘇氏丹桂堂(攀桂堂)所刻印的本子,最早的是道光二 十五年(1845),扉頁有「蘇丹桂堂啓亊」,云:「蘇家為記。……本堂歷傳六代,行世多年,不佞留心研究,頗得西洋之法,正為造福有準,是以遠近馳名, 叨蒙四方諸公垂鑒。近來各鎮城市有射利之徒,假冒本堂招牌發售甚多,有暗本堂名色,是以預為剖明,凡海宇諸君光顧者,務祈留心,細察真假,庶不致誤耳。如假包換。省城九曜坊蘇丹桂堂謹白。如有假冒招牌者,男災女禍。」啓亊為行書朱印。蘇家丹桂堂是在廣州的老字號,六世的祖業,也該上溯至康熙朝了。百多年來的刻書流通,積聲望遠播,也難免有宵小之徒盜版欺名,所以這紙啓亊是蘇氏在維護本堂權益。之後咸豐三年的通書啓亊也云:「如有假冒招牌者,男災女禍。」咸豐四年的啓事,又嚴厲聲明「如有復刻招牌,本堂定必追究。」所謂的一聲「男災女禍」,也是鋪主疾言厲色,戟指怒目之情感反映。

明代版本中,率直刻印「翻刻必究」字樣者,多在書之扉頁及凡例中,我所經眼者,或以明萬曆新安吳繼仕熙春樓刻本《六經圖》六卷為最早,此本是一部家刻本,扉頁刻「摹刻宋板六經圖。夙購是書,如獲和璧,不忍私藏,今公海內。第圖像俱精,字紙兼美,一照宋板,校刻無訛。視夫妄意增改者,奚啻懸殊,博雅君子,當自鑒之。如有翻刻,雖遠必究。熙春樓藏板。」

《考工記通》二卷,明徐昭慶輯注,明萬曆花萼樓刻本。扉頁刻「考工記通。花萼樓藏板。是書搆選鐫工,搜延繪士,書梓圖畫精美,校訂點畫無差,三載告成,足稱全璧,倘有書坊翻刻,定行經官究治。」此本應為徐氏家刻。

《眉公先生晚香堂小品》二十四卷,明陳繼儒撰。明崇禎湯大節簡綠居刻本。大節為陳氏贅婿,簡綠居即其讀書處。此本有湯大節撰凡例八則,其一有:「先生集,昔年曾為吳兒贗刻,不特魯魚帝虎,且多剿襲古人,殊可痛恨。賴當道移檄郡縣,追版重懲。如有賈人俗子,希倖翻刻,前車可鑒,無贅予言。」陳繼儒是大學者,他的書多有翻刻,此《晚香堂小品》,儘管有言「追版重懲」、「希倖翻刻,前車可鑒」之語,但還是有不良書賈予以翻刻。津即見有明末翻刻本一種,行款與書口所題均同,若不加細對,則無法辨其原刻、翻本。

清代的情況和明代相同。在凡例中聲明「倘有翻刻,千里必究」者,如清康熙五十五年(1716)淩雲閣刻本《本朝名媛詩鈔》六卷,清胡孝思、朱珖輯。此為家 刻本,凡例中有「是編之成,搜輯固非一日,而相與晨夕較勘共為商榷者,實惟友倩朱子,至共襄厥成者,皆門人沈萃菴、沈修林之力也。版藏凌雲閣。倘有翻刻, 千里必究。」

《應試唐詩類釋》十九卷。清臧岳撰。清乾隆三十九年(1774)衣德堂刻嘉慶五年(1800)三樂齋印本。是編為場屋應試之作,有扉頁,刻「聞式堂《唐詩類釋》。山左臧括齋編輯。乾隆三十九年重鐫。」並鈐有「近有喪心無恥奸徒暗謀翻刻,字畫舛錯,賜顧者須認本齋原板字樣,庶無訛錯濛混之誤。衣德堂謹白」木記。葉之榮序後刻「《唐詩類釋》一書注釋精詳,行世甚久,近有喪心無恥之徒翻刻此書,字畫舛誤,誤人非淺,本齋今不惜資本購求寫樣刊刻,高明君子須認本坊原本,點畫無訛。三樂齋謹白。」

此外,在扉頁上還鈐有「翻刻千里必究」字樣的印記,這種情況似都在明末,家刻、坊刻都有。我所見到的部分有:

《禮樂合編》三十卷,明黃廣撰。明崇禎六年(1633)黃氏玉磬齋刻本。扉頁鈐有「本衙藏板。翻刻千里必究」。

《增定春秋衡卒庫》三十卷附錄三卷《備錄》一卷,明馮夢龍撰。明天啓刻本。扉頁鈐有「如有翻刻,千里必究」。

《廣金石韻府》五卷,明林尚葵、李根撰。明崇禎九年(1636)蓮庵刻朱墨套印本。扉頁鈐有「棉紙硃文,定價壹兩。本衙藏板。翻刻千里必究」。

《陳明卿太史考古詳訂遵韻海篇朝宗》十二卷,明陳仁鍚撰。明奇字齋刻本。扉頁鈐有「翻刻究治」。

《新刻洪武元韻勘正切字海篇群玉》二十卷《大藏直音》三卷,明黃道周輯。《篆林肆攷》十五卷,明鄭大郁撰。明崇禎十四年(1641)書林劉欽恩藜光堂刻本。扉頁鈐有「翻刻必究」。

《管子》二十四卷,明天啓五年花齋刻本,扉頁右下鈐「虎林西橫河橋朱衙發行,翻者唯遠必究」朱文印。

《新刻宋文丞相信國公文山先生全集》二十卷,宋文天祥撰。明崇禎四年(1631)張賓宇毓秀齋刻本。扉頁上刻「新刻宋文丞相全集。宗袞二太史鑒定。毓秀齋張賓宇梓行」。又鈐有「諸公鴻章,賜毓秀齋張賓宇收貯緘寄,聽月居選刻發行。此白」。鈐有「翻板必治」印。

《宋文文山先生全集》二十一卷,宋文天祥撰、明鍾越輯並評。明崇禎二年(1629)武林鍾越躍庵刻本。扉頁頁鈐有「武林博溪鍾府藏板。翻刻定行追究」。

《四書大全辨》六十二卷首一卷,明張自烈撰。清順治八年(1651)李嵩陽刻本。扉頁刻「四書大全辨。張爾公先生增刪。本衙藏板」,藍印。並鈐有「徐衙藏板。翻刻必究」、「天未喪斯」印。日人裝幀。

《四書諸儒輯要》四十卷,清李沛霖撰。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三樂齋刻本。扉頁刻「四書諸儒輯要。都梁李岱雲、兆恆參訂。古吳三樂齋梓行。康熙五十七年新鐫」。又鈐有「三樂齋藏板」(白文)、「翻刻必究」(橢圓形朱文)印。

《四書朱子大全統義》十九卷,清萬人望輯。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本立堂刻本。扉頁刻「四書朱子大全統義。江左萬書岩纂輯。本立堂梓行。康熙五十七年新鐫」。又鈐有「本立堂藏板」(白文)、「翻刻必究」(長方形朱文)及「明道解惑」(朱文長方形)印。

《重訂嘨餘譜》十一卷,明程明善輯。清康熙六十一年(1722)張氏刻本。扉頁刻「瑞凝堂重訂嘨餘譜。嘨餘譜為填詞金針,向來失傳,遂使宮商不協,清濁難分。瑞凝主人慨然重訂,既無郢書燕說之訛,亦無魯魚亥豕之弊,識者鑒諸。」鈐有「浙湖張氏藏板,翻刻必究」,又鈐有雙鳳圓形印。

《學庸竊補》十四卷附《學庸竊補提要》二卷,清陳孚輯。清乾隆十五年(1750)簡王府刻本。扉頁刻「學庸竊補。武進陳石美纂輯。乾隆庚午新鐫。道南堂藏版」。又鈐有「雨森謙三郎獻納」(黑色日人鈐印)、「翻刻必究」(扁方形朱文)印。

亦有直接在書版上刻「翻刻千里必究」者,如:

《聖門志》六卷,明呂元善撰。明天啓刻本。扉頁刊「鹽官呂冠洋纂輯聖門志。闕里藏板。翻刻千里必究」。

《三遷志》五卷,明呂元善撰;呂兆祥、呂逢時續。明刻清印本。扉頁刊「鹽官呂聖符重修三遷志。孟廟藏板。翻刻千里必究」。

《東西洋考》十二卷,明張燮撰。明萬曆四十六年(1618)王起宗刻本。扉頁刊「東西洋考。繪圖校正。本衙藏板。翻刻必究」。

《皇明十六名家小品》三十二卷,明陸雲龍等編;陸雲龍評。明崇禎六年(1633)陸雲龍杭州崢霄館刻本。每家之刻皆二卷,除全書之扉頁有「崢霄館藏板。翻刻必究」外,且每家之第一卷前也皆有扉頁,如《翠娛閣評選屠赤水先生小品》二卷,扉頁刻「屠赤水先生小品。崢霄館藏板。翻刻必究」。

《廣文字會寶》不分卷,明朱文治輯,明萬曆閩建書林葉見遠刻本。扉頁刊「思白董太史廣文字會寶。是書海內寶之久矣,第中多闕略,今經董太史訂補,真舉業家髻珠也,具眼者珍之。本衙藏板。繙刻者千里究治」。

《皇極篇》二十七卷目錄三卷,明文翔鳳撰。明萬曆刻《文太青先生全集》本。扉頁刻「文太青先生全集。本衙藏板。翻刻究治」。

《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七十五卷七十回,元施耐庵撰,清金人瑞刪評。明崇禎貫華堂刻本。扉頁刻「第五才子。囗囗囗本水滸傳。本府藏板。翻刻必究」。

《康熙甲子史館新刊古今通韻》十二卷,清毛奇齡撰。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史館刻本。扉頁刻「古今通韻。康熙甲子史館新刊。本衙藏板,翻刻必究」。鈐「昭代同書」大方印、「奉旨留覽敕知禮部」龍紋圓印。

《春秋單合析義》三十卷,清林挺秀、林挺俊撰。清康熙三十四年(1695)挹奎樓刻本。扉頁刻「春秋單合析義。晉安林西仲先生鑒定。此林氏家藏秘本也,參前賢之肊解,運兩世之心裁,詮義闡經,凡傳必析,標說抉旨,無法不詳,公之同好,以廣其傳。又鈐印記為「本衙藏板。發兌四方。尊客請認杭城板兒巷葉宗之書館內宅便是。若無此印,即係翻本,查出千里必究。」

無論是鈐印,或是直接刻在書版上,意思都是一樣的,即「翻刻必究」。

我曾翻過不少明清兩代的案例,但都沒有涉及追究書之翻刻者責任事,所以,官家對於違者怎麼個「究」法,如何判刑,則都不知曉。然而在清同治三年(1864)福建繼成堂刻本的《通書》中,卻記載了一則官府受理訴狀,對翻刻者予以懲戒之亊。

繼成堂刻本的《通書》中有云:「特調晉江縣正堂車異侯陞加十級紀錄十次記大功七次王為假冒萬又字號飭元禁查拿算亊。本年閏五月廿六日,蒙本府憲劉札開本年 閏五日初八日,捃縣民洪學海即(暨)洪彬海赴府,呈稱海父潮和及第(弟)彬成,原在集賢鋪海清亭開張繼成堂,擇日館選造民間日用通書。父弟歿後,海接開選造無異。嘉慶十年十一年間,被刻匠施彫串漳州城內聚文樓等書店,假冒翻刻。海及成(呈)控,蒙晉邑生出示嚴禁,仍再假冒父弟姓名,混造發往各處散實,累害士林十二年。間海叩撫憲,仰藩憲轉飭查究,復蒙前憲房飭縣拏究,併移龍邑拘解在案。彫及聚文樓等俱逃多年,無敢假造。迨上年,彫徒弟洪志士,復萌故眉,串謀漳州城內文林號本店翻刻通書。其書皮及每帙中線,牽刻繼成堂、洪潮和授男彬海選造,假冒字號姓名,發往台灣各處,銷售海上。年八月,呈請普邑主示禁,蒙准飭差黃王等查諭禁止。何諭藐遊,稟明飭拿,嵎抗不理。囗文林號,又到志士家中翻刻明年通書,仍舊假冒無忌,以致泉城內亦有致尤假造。切海選通書,悉遵 《欽定協紀》推算,注明宜忌,利民趨吉避兇。志士等之翻刻,只圖利己,不顧害人。且遍賣蔓害係海字號姓名,誠恐如彫之混刊,其貽害胡底。情迫,叩乞俯憐假 冒蔓害,恩准飭縣,出示嚴禁,孫拿囗敬,併移龍邑拘究,等情到府。除呈此示外,合就飭行禮到該縣,立即移會龍洪縣,一體出示嚴禁,如違查拘究懲,仍將貼過告示處所具報,察查毋延,等情禮行。」「為此,示仰刻匠洪志士等,及城廂書店人等知悉,嗣後遇有似知通書,毋許私刻洪潮和子洪學海即洪彬海名字,假冒散賈,以致差說,貽害民間,吉兇不知趨避。如敢仍續前轍,一經訪查,或被告發,定即嚴拏究辦。其各稟遵,毋違特示。前嘉慶十一年,經晉邑主沈出示在案。道光 七年六月初七日給。」「繼成堂。本鋪世造通書,頗行於世。自嘉慶二十一年至今,俱係長男彬海仝孫正中推造。近假冒甚多,惠顧老須認囗囗中缐有彬海正中字號,方是真本無誤。」

清代末年的地方行政長官,尤其是江南地區的蘇州太湖松江,官府衙門對於盜版翻印圖書之事,多印有明文告示,亊先知會書業,這和今天的有關職權部門打招呼,頒發紅頭文件,明示各項規定,不要滋事生非一樣的性質。清末的出版物,係普通缐裝書,以排印本、石印本為多,刻本為少。今錄出若干,或可為研究者所利用。

《中東戰紀本末》八卷《續編》四卷《文學興國策》二卷,上海廣學會譯著,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圖書集成局排印本。扉頁有「光緒丁酉新春。圖書集成局印。中西官署立案。翻刻從嚴究罰」。

《萬國分類時務大成》四十卷首一卷,清錢豐輯。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申江袖海山房石印本。扉頁印有「萬國分類時務大成。黃自元署。錢頤仙先生選輯。書經存案,繙印必究」。四十卷的內容為天文、地理、邦國、國君、官制、選舉、政治、商務、公法、會盟、邦交、文學、武備、礦務、農政、製造、人亊、人材、 人物、教育、宮室、器具、動物、植物,共二十四類。另附告示云:「欽命二品頂戴江南分巡蘇松太兵備道蔡為出示諭禁事。據職員鄧其章稟,向在鐵馬路開設袖海山房石印書局,歷有年所,近見風氣漸開,西學諸書日新月盛,爰於去年廣延名宿,備購各書,刪繁節要,創輯《萬國分類時務大成》一書,條分件繫,隨類編排,誠足以嘉惠士林。惟是書肆林立,良莠不齊,每見出一新書,或改易原名,影射圖利,良堪痛恨,稟請示禁,並飭縣廨立案等情。檢閱所呈譯輯時務策學,均極賅博,有裨覌覽,除批示並札縣廨立案外,合行出示諭禁。為此示。仰書賈坊鋪人等,一體知悉,嗣後凡袖海山房所出時務策學各書,爾等不得私自翻印,改換名目,取巧射利,致乾究罰,其各遵照毋違。特示。光緒二十四年七月十四日示。」

《時務通攷》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點石齋石印本。扉頁上有「書經存案,翻印必究」。告示云:「欽命二品頂戴江南分巡蘇松太兵備道蔡為出示諭禁事。據候補鹽大使王奇英稟稱,開張點石齋書局二十餘年,刊行書籍不少,邇以士人講求經濟,必賴實學有用之書,因延聘名儒編纂《時務通攷》一書,共分三十一門,都 凡三百萬言。廣搜博採,考據精詳,讎校尤極精緻,三閱寒暑,始於去夏出書,雖大有裨益於藝林,而已耗費不資。竊思書鋪一業,翻刻必究,今新出之《時務通考》,成書尤為不易,若竟有人剿襲精華,改名翻印,希圖攘利,何以安商業而保本資。稟請援案示禁翻印,並分行縣委查禁等情到道。查上海所設廣學會、益智會暨時務報、實學報館所譯各種新書,均因被書賈翻刻漁利,歷經前道暨本道示禁在案。據稟前情亊同一律,除批示並分行縣委查禁外,為此示。仰書賈坊鋪人等,一體知悉,嗣後點石齋所出《時務通攷》一書,爾等不得私自翻印,出售漁利,致乾究罰。其各遵照,切切特示。光緒貳拾肆年肆月三十日示。」

是年六月十六日,欽加鹽運使銜在任候選道松江府上海縣正堂大計卓異加十級紀錄十次黃在收到蘇松太道蔡為查禁事札後,也發了一道告示,再次重申蔡札之內容, 最後寫道:「為此示。仰閤邑書業人等知悉,自示之後,不得將該職王奇英所纂《時務通攷》書籍翻刻漁利,如敢故違,許該職指名稟縣提究,決不姑寬。其各凜遵 毋違。特示。」

《西史綱目初函》二十卷,清周維翰撰。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石印本。扉頁有「光緒癸未孟秋經世文社總發行所再版」,並印有「實銀兩元,書經存案,翻印必究」。「欽命二品頂戴江南分巡蘇松太兵備道袁為給示諭禁亊。據職員胡之楨稟,竊經世文社,係常城士子集款購置時務要書,以便同人借閱,並選刻新譯新著之書。今將常州廩貢生周維翰所著《西史綱目》先行石印,惟此書卷帙頗繁,購閱非易。今將《初函》二十卷先行付印,其餘分別出書,誠恐書賈漁利無恥,私行翻印,或改換名目,致校讎不精,貽誤閱者。查廣學會、益智會、南洋公學及各譯書處,向有存案,准其專利,給示嚴禁翻印之例。今經世文社選刻新書,與各譯書處成例似亦相同,為特具呈,懇恩准其專利,並祈出示嚴禁翻印。如有翻印經世文社所印《西史綱目》及選刻各要書,准其呈控,從嚴罰辦,以奬選述,而杜奸回。等情到道,除批示外,合亟出示諭禁。為此示。仰書賈人等,一體遵照,爾等毋得任意翻印漁利。倘有前項情弊,定行查究不貸,其各凜遵,毋違特示。光緒二十七年 九月十九日示。」

《教案奏議彙編》八卷首一卷,清程宗裕輯。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上海書局石印本。扉頁有「光緒辛丑仲秋上海書局石印」。「欽命二品頂戴江南分巡蘇松太兵備道袁為給示諭禁亊。據職員汪學霖等稟稱:竊查近來新出編譯各種書籍甚夥,恐被坊間影射漁利,歷經編譯各書人等,先後稟請出示,嚴禁在案。茲職員等,於今春在杭邀集同志,設立實學書社,擬編譯中西有用之書,廣為刊行。現經仁和學生員程宗裕先行編成《教案奏議彙編》一書,計共八卷,擇精語詳,不加臆斷,於中外均有俾益。是書交上海石印書局刊印以外,尚有編成各種實學書籍,次第刊印。第恐出書後,仍有不肖書賈私翻印售,不獨社中資本有礙,且恐輾轉貽誤,有礙交涉。職員等未便任咎援案,稟叩恩賜立案,給示諭禁,實為公便。等情到道,除批示外,合亟出示諭禁。為此示。仰書賈人等,一體遵照,爾等毋得任意翻印漁利。倘有前項情弊,定行查提,究罰不貸。其各凜遵毋違特示。光緒二十七年九月日給。」

《隨軺筆記四種》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著易堂排印本。扉頁有「光緒壬寅孟春著易堂鉛印壽萱室藏版陽湖汪洵署檢」。告示云:「欽命二品頂戴江南分巡蘇松太兵備道袁為給示諭禁亊。據辦理嘉定日新書所廩生黃守恆稟稱,竊欽奉明詔,聯合同人,或以各國有用之書,隨時編譯,或採通人已成之集,代為刊行,無非欲餉學人,而裨當世。惟是近來書肆,往往翻印射利,魯魚亥豕,所在誤人,用敢援照南洋公學成案,凡日新書所現在及將來所出各書,懇求俯賜概行示禁翻印,並飭新廳照會捕房,一體查究。如有割裂剿襲,冒名影射,聽侯責罰。等情到道,除分行縣委隨時查禁外,合亟出示諭禁。為此示。仰書賈人等,一體遵照,毋得任意翻印漁利。倘有前項情弊,定行查提,究罰不貸,其各遵照毋違,切切特示。光緒二十八年六月初三日示。」

《中國之武士道》,為梁啓超編述。光緒三十年(1904)上海廣智書局排印本。一冊。版權頁上印有「翻印必究」。扉頁上印有「高等小學及中學教科」。」《中國之武士道》作於清光緒三十年,正是清王朝即將覆滅之時,梁啓超以此書為中國之武士道「招魂」,其情悲壯,其心熱忱。此書收於中華書局再版《飲冰室合集》之二十四。書末有「欽命二品頂戴江南分巡蘇松太兵備道袁為給示諭禁事。本年二月十二日,接英領事霍來函,以香港人馮鏡如在上海開設廣智書局,翻譯西書,刊印出售,請出示禁止翻刻印售,並行縣廨,一體示禁。附具切結,聲明局中刊刻各書,均係自譯之本等情,函致到道,除分行縣委隨時查禁外,合亟出示諭禁。為此示。仰書賈人等,一體遵照,毋得任意翻印漁利。倘有前項情斃,定行提究不貸,其各凜遵毋違。切切特示。光緒二十八年三月初二日示。」

又「欽加三品銜賞戴花翎在任侯選道特授江蘇上海縣正堂汪為出示諭禁亊。奉道憲札,接英總領亊霍來函,以香港人馮鏡如在上海開設廣智書局,翻譯新書,刊印出售,給示禁止翻刻印售,並行縣廨,一體示禁等因到道,札縣示禁等因到縣,奉此合行出示諭禁。為此示。仰書業人等知悉,嗣後不准將廣智書局刊譯各種新書翻刻出售。如敢故違,定於查究,其各凜遵。切切特示。光緒二十八年三月十七日示。」

《中國古今法制表》十六卷,清孫榮撰,清光緒三十三年(1907)刻本。為普通中學政法課本。「欽命頭品頂戴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調署四川總督管巡撫事閩浙總督部堂鍚批。學務處案呈,據詳已悉。歷史一科,事體繁大,治之無術,則博約兩難。查閱所編《九通政要表》,凡例並田賦表繕稿,徵引宏備,體製謹嚴,意在使學者、教者各得執簡御繁之法,而無少功寡要之慮,足見該學正留心經濟,學識淹通,殊堪嘉尚。應准如詳立案,禁止翻刻,仰即細加校讎,妥為排印成編後,賫呈十部鑒核。如可用為教科課本,即咨送京師大學堂,審定編行,繳表冊存。光緒二十九年十一月初四日批示。」

《繪圖四書速成新體讀本》,彪蒙編譯所編輯。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石印本。封面除書名、出版年、發行處外,還印有「書經存案,翻印必究」。「欽命二品頂戴江南分巡蘇松太兵備道袁為給示諭禁事。據侯選知縣舉人施崇恩稟,竊職向在杭州開設彪蒙書室,並在治下英租界惠福里開設彪蒙書室總發行所,延聘通人,專撰蒙學各書,如《繪圖識字實在易》一書,上年呈請京師大學堂鑒定印行,銷售各埠。其餘如《速通虛字法》、《中國白話史》等均已風行蒙小各學堂。伏讀《欽定學堂章程》,中學以《十三經》為根抵。而我國教法,尤以《四書》為蒙學之根柢,然苦無淺近講解善本,以致徒費時日,無裨誦讀,爰創新體,將《四書》朱注,演為白話,並附西學淺近新義,使入學幼童讀《四書》不及兩年,即可卒業,而於格致理化諸科學,亦略識途徑。現在書已脫稿,付印發行。惟書賈積習,往往 攘人新書翻印漁利,或改頭換面,化名影射,此等惡習,實防不勝防。 因思上海租界各書店版權向准存案給示,今職所著新書,事同一律,可否仰乞恩施給示,嗣後凡彪蒙書室所著之書,一概不准翻印,庶刁賈無所施技,而版權可以長享。為此援例,除將各書樣本呈請備查外,請立案給示,並分行縣廨,一體立案。等情計呈書樣四種到道,除批准立案並分行縣廨外,合抄書目,給示諭禁。為此 示。仰書賈諸色人等,知悉自示之後,毋許將彪蒙書室所著新書翻印漁利,如敢故違察出,定行提究,其各懍遵,毋違切切,特示。光緒三十一年五月日示。」

《中國近世輿地圖說》二十三卷首一卷,淸羅汝楠編纂。宣統元年(1909)廣東教忠學堂石印本。扉頁上有小木記:「書經存案,翻印必究」、「每部價銀叄元」。書前有「告示」云:「欽命二品銜賞戴花翎特用道署理廣東提學使司提學使沈為牌示事。現准存古學堂監督咨開恭按,奏定章程學務,綱要內載,採用各學堂講義及私家所纂教科書,其合於教授之用者,准著書人自行刊印售賣,予以版權一條。查高等學堂算學教員潘應祺,前以積年講授算稿,編定幾何平面六卷,繼以歷年講授預科學生算術課本,編定《算術駕說》十一卷,均裝印成帙。節經吳監督咨請前學務處暨前提學司於審定,歷蒙核准,移札給示,嚴究翻版在案。茲據敝學堂 地理教員南海廩貢生羅汝楠,以歷年講授各班學生積存地理課本,細加編定為二十三卷,裝釘八冊,名曰《中國近世輿地圖說》,呈繳前來,請轉咨貴司審定,給予版權等情。查該教員此編,按切中國近勢,參以外國圖書,分類既當,闡發亦詳,且山川險要、邊境界線、各省府州,皆隨地附圖,以資考證,其指引之明晰,用心之勤苦,似益於學子不淺。據呈前因,合將原書一部八冊隨文咨請貴司查照,應否援潘教員例給予版權,藉資鼓勵之處,希為審定見覆,以便轉飭遵照,等由准此。查地理之學,博古詳今,聿分二途,語夫切用,詳今為勝。本朝言地切今情者,崑山顧氏實為權輿,洪北江之志府縣,李申耆之編地輿,踵其流風,成斯傑作。嘉道以降,篤嗜者稀,徐志瀛寰,魏圖海國,要皆究心外域,匪雲瘁力。神州近日學堂課本作者龐興鄒氏之輿圖,屠氏之科書,號為善本,咸多遵用。然鄒圖無說,屠書無圖,各有專注,未遑兼備,以至莘莘學子、濟濟教員,研究地理,苦乏完編,奉譯本為圭臬,假外人作響導,隔河觀火,恆用訕笑。現該教員羅汝楠,鑽研坤輿,歷有年所,發揚祖國,成此鉅編。羅新舊之籍,而得折衷;集中外之圖,而有斟勘。洵士人俯察之能亊,為學堂參考之佳書。接准前由,自應援照前案,移請勸業道暨巡警道,及札南番兩縣,禁止翻刻,以重學業,而示鼓勵。除將該書存案及分別照覆移行外,合行牌示。為此,俾仰各學堂一體知悉毋違。宣統元年四月示。」

「翻刻必究」,實際上,就是保護著作者及出版者的版權,版權一詞,譯自英語Copyright,又「著作權」,出自日本,亦係外來語。作者的著作權受到政府的正式保護,是在清宣統二年(1910),其時清廷有關部門頒發了《著作權章程》,首次提到了「著作權」,其第一章通例第一條云:「凡稱著作物而專有重製之利益者,曰著作權。」第四條云:「著作物經注冊給照者,受本律保護。」這種「著作權」,歸著作者終身有之,即使「著作者」身故,得由其承繼人繼續至三十年。其第四章權利限制之第二節第三十三條云:「凡既往呈報注冊給照之著作,他人不得翻印仿制,及用各種假冒方法,以侵損其「著作權」。(《中國出版史料》〔古代部分〕第二卷)

至於民國年間乃至今天的什麼版權、著作權等等,有關部門重申再重申,聲明再聲明,甚至祭出法律名詞,各種法規,但都難以使盜版者卻步,只要是「利」字當頭,必有不良者前仆後繼地向「錢」進。所以,從古至今,歷史不斷演進,制度不斷完善,但出版界的盜版、翻印卻難以絕跡。最後,我們還是再讀一遍、再思考一下葉德輝《書林清話》書名頁上刻的那段話吧:「書經三次修改,校對的無差訛。翻板本干例禁,照律罰應重苛。抑或改名射利,與前所犯同科。書坊各宜自愛,告追定受嚴訶。庚申季春月,觀古堂主人謹咨。」

201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