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際華日記》的史料價值與整理說明
《王際華日記》的史料價值與整理說明
張升
摘要
清人王際華所撰《王際華日記》現存只有三年之日記,為行草書寫,內容龐雜,涉及諸多典故、人物字號等,認讀頗為不便。但是,王際華身為清廷重臣,且兼任四庫館總裁,其日記對當時清廷政治經濟活動、北京上層社會生活、四庫館工作等,均有詳細、可靠的記錄,對相關研究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例如,四庫館總裁往往身兼數職,他們是如何處理各兼職關係的呢?以何職為重呢?《王際華日記》可以為我們提供重要的參考。有鑒於此,該日記實有整理流通之必要。
關鍵詞:王際華;《王際華日記》;四庫全書
存世的清代日記雖然比較多,但大多數是晚清的,而清中前期的較少,且存世的四庫館臣的著作雖然很多,但其中絕少日記。因此,四庫館總裁王際華在《四庫全書》編修期間撰寫的日記《王際華日記》(又稱《王文莊日記》)就顯得格外珍貴。該日記雖然篇幅不大,且多有殘缺,但現存之內容對四庫學有著重要的史料價值。該日記為稿本,原分藏兩處,雖然近年被影印出版,但其流通並不廣,學界還很少有人對其加以利用。其原文為行草書寫,不便認讀;所記內容龐雜,涉及諸多典故、人物字號等,也不便於讀者理解,因而有整理流通之必要。茲先就王際華及其日記、日記的史料價值與整理說明做簡單介紹,以便學界對該日記有初步的瞭解。
一、王際華及其日記
王際華(1717-1776),字秋瑞,一字秋水,號白齋、夢舫居士,室名二十四福堂,浙江錢塘(今杭州)人。乾隆十年(1745)一甲三名進士,授編修。十三年,大考翰詹,擢侍讀學士,上書房行走。十五年,任廣東肇高學政,旋以憂歸。服除,起原官。三遷至侍郎,歷工、刑、兵、戶、吏諸部。三十四年,遷禮部尚書。乾隆三十八年二月四庫館開館時,他以禮部尚書、武英殿總裁出任《四庫全書》總裁。該年八月,加太子少傅,改任戶部尚書,仍兼武英殿總裁、《四庫全書》總裁(自五月起專管《四庫全書薈要》事)。卒於乾隆四十一年,年六十,贈太子太保,謚文莊。其子王朝梧,授內閣中書,曾任四庫館分校官,後官至山東兗沂曹道。王際華之弟名錫壽,曾任四庫館謄錄。王際華一生著述不多,除這部日記外,幾乎沒有什麼著作留存下來。
存世的《王際華日記》也只是殘本,而且還分藏兩處。
其一,上海圖書館藏《王際華日記》(清乾隆三十七年),四冊。
清王際華撰,朱絲欄稿本,現影印收入《上海圖書館藏稿鈔本日記叢刊》第3冊。原書曾為周越然的藏書。書前鈐有「言言齋善本圖書」朱文長方印,正文首頁右下方鈐「曾留吳興周氏言言齋」印。卷前鈐有「王際華」陰陽文方印、「白齋際華」朱文印。書中另有「澹如居士」朱文方印。此外,據書中所鈐「曾經民國二十五年浙江省文獻展覽會陳列」朱文大方印可知,周越然曾將此書送交展覽會陳列。
上海圖書館藏本《王際華日記》所收只有乾隆三十七年一年之日記,所記起於乾隆三十七年正月初一,終於該年十二月三十日,依次收錄正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臘月(十二月)之日記。乾隆三十七年,王際華時任禮部尚書,故日記所載之事亦多與此官職有關。
原書正文為行草書寫,寫於每半頁十行的紅格紙上,有個別地方有殘缺。其書法娟秀嫵媚,錯落有致,頗有蘇軾書風,在清代書法界有一席之地。
其二,國家圖書館(以下簡稱「國圖」)藏《王際華日記》,二冊。
國圖題作《王文莊日記》,清王際華撰,清乾隆朱絲欄稿本。乾隆三十九年四月二十八日的日記上鈐有王際華「臣」「華」之印。原書前後鈐有鄭振鐸之藏書印「長樂鄭振鐸西諦藏書」,可知其曾為鄭振鐸舊藏。現先後被影印收入《歷代日記叢鈔》第30冊、《中華歷史人物別傳集》第40冊。
國圖本《王際華日記》所收包括乾隆三十五年和乾隆三十九年兩年的日記。其中乾隆三十五年日記,所記起於該年正月初一,終於該年臘月(十二月)三十,依次收錄正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閏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臘月(十二月)之日記。乾隆三十九年日記,所記起於該年正月初一,終於該年臘月(十二月)三十,依次收錄正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臘月(十二月)之日記。乾隆三十五年,王際華時任禮部尚書,故日記所載之事亦多與此官職有關。乾隆三十九年,王際華時任戶部尚書,並兼任四庫館總裁,故日記所載多涉《四庫全書》編修之事。
原書正文為行草書寫,寫於每半頁十行的紅格紙上,字跡、用紙均與上述的上圖本同。
通過現存的日記可以看出,王際華寫作日記的態度是相當認真的,幾乎每日不漏都有記載。即便當時沒有記載,也會設法補上,如乾隆三十五年十月初八的日記即為補記。乾隆三十五年八月初七、八、九三天未有日記,但日期已標出,且留有餘紙,估計是要補寫的,後來不知為何未能補上。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十九日、二十日的日記,也是如此
二、《王際華日記》的史料價值
王際華身為清廷重臣,且兼任四庫館總裁,其日記對當時清廷政治經濟活動、北京上層社會生活、四庫館工作等,均有詳細、可靠的記錄,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一)四庫研究
由於總裁劉統勳去世較早,于敏中與王際華遂成為四庫館早期最重要的兩位總裁。《王際華日記》對其總裁工作有較多反映。
1.辦理《四庫全書薈要》
《四庫全書薈要》是《四庫全書》修書的衍生物。乾隆三十八年五月,四庫館開始編纂《四庫全書薈要》,由於敏中與王際華負責。薈要處即設在武英殿。據《王文莊日記》所載,其時王際華較為頻繁地入值武英殿,應與其負責《四庫全書薈要》的編修有關。例如,《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三月十八日載:「直武英(辦《春秋通說》)。」十一月五日載:「未刻至武英看書,銷簽,迫暮乃返。」
其時王氏辦書甚為勤奮,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閱覽書籍,如《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四月十一日載:「杜門。……看薈要處書致疾,夜子方寢,氣即上逆,徹夜立以待旦,苦矣。」十月二十九日載:「卯初起,以風冷異常。上詣壽皇殿,於永恩殿用早膳,姑不入直。坐至辰正(閱《薈要》書),始赴午門前,……」乾隆對王氏的工作給予了肯定,據「諭內閣四庫全書處進呈各書疵謬迭出總裁蔡新等著交部察議」(乾隆三十九年十月十八日)載:「四庫全書處進呈鈔錄書本,朕連日偶加翻閱,檢出舛漏處,不一而足。……至各總裁內,王際華於校勘《薈要》諸書,加簽標識者甚多。前此呈覽時,朕詳加批閱,並未見有字畫錯誤之處,辦理尚屬盡心。此次著免其議處。」這在《王際華日記》中也有記載:「(乾隆三十九年十月二十日)入直,……昨上以《薈要》進書無訛免予處分,今日奏謝。」
《王際華日記》中關於進呈《四庫全書薈要》及乾隆審閱《四庫全書薈要》的記載,可以幫助我們瞭解及分析辦書之流程。其時,王氏將繕寫好的《四庫全書薈要》分批進呈御覽,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十月初一載:「以《薈要》百一冊上呈。」乾隆則審閱進呈之書後即發下交回薈要處。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十月六日載:「入直,……坐看書。午初,上回宮,看《薈要》,隨看隨下,至晡乃畢,予始歸。」乾隆審閱是非常快的,此批書共101冊,午初開始看,至晡時已全部閱覽完畢。關於乾隆審閱的速度,還可參看《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十月十日載:「入直(覆進《薈要》囗答書五冊,薄暮下)。」五冊書當天也審閱完。另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十一月二十日載:「入直。以《薈要》一百一冊上呈。未正歸。」十一月二十五日載:「卯初一刻進西華門,憩造辦處。《薈要》一百一冊都下。」五天時間,101冊又已審閱完。又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二月三日載:「入直。以《薈要》書八十五冊呈覽。次日晚下,蒙恩許可。」可見,只過了一天,就審閱完85冊。
從上可看出,乾隆確實是一一審閱過進呈本的,而且審閱速度特別快。當然,由於時間關係,乾隆不可能很細緻地閱讀這些書。
2.辦理聚珍本
作為武英殿總裁及四庫館總裁,王際華還要兼管聚珍版事務。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二月二十三日載:「奏請國子貢生十人,祥慶管擺字;又供事六人。」五月十一日載:「奏武英殿通行書並聚珍版書,俱蒙溫旨。晚奏宋版杜詩,大愜聖意。」可見,王際華應該是主管聚珍本的總裁。
從日記看,王際華辦理聚珍本的工作還包括以下幾個。(1)督催辦書。據《清高宗實錄》卷972載:「乾隆三十九年,甲午,十二月,庚辰朔,諭曰:蔣賜棨著加恩令其在武英殿行走,隨同王際華查催書籍。」另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六日載:「午初直武英,蔣戟門始至此辦事(前月三十日奉旨復輕車都尉,次日奉旨命隨同予催查書籍)。」(2)稽查功課。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六月十日載:「直武英殿(張、李二公同飯。嵇大司馬亦至,同吃飯,頗精潔)。定稽核一歲功課諭單。」六月十五日載:「直武英殿。清查一年以年(來)功課,事畢乃食。」謄錄姚岐謨曠課數月,分校鄭爔不查報,即在此時被主管的總裁王際華查出的,而王際華也因沒有及時查出而受處分。
3.其他
《王際華日記》還記錄有其他有關四庫學的史料。例如以下幾個方面。
(1)薦人。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正月初九載:「是日,予奏請以查瑩充纂修,蒙允行。」九月初五載:「張羲年過謁,送《王文成集》、《全浙遺書目》。」十月十九日,於敏中、王際華等奏請令張羲年在四庫館纂修上行走。可見,張氏與王氏關係不錯,故得以被薦入館。
(2)選取謄錄。據于敏中致陸錫熊函云:「謄錄一項,現在勿庸再添,其詳已具王大宗伯啓中,想必致閱也。(乾隆三十八年五月至六月)」,「候補謄錄即傳令抄書,未補之前所寫之書如何核計,似當定以章程,方為周妥。昨已有札致王大農矣。(乾隆三十八年八月初五)」。而《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二月十三日載:「本日奏捐納各謄錄留館優敘(得旨允行)。」六月初十載:「明亭相公復欲收錄鈔胥,說以止之。」十一月初三載:「至翰苑,面試應考篆隸謄錄十八人、繪圖三人。試畢,封送金壇。」可見,王際華也負責謄錄的選取,而且於敏中還與其往復討論此事,似乎很重視王氏的意見。
(3)助校。四庫館臣常請助校幫助辦書。《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三月二十日載:「延朱大庭到家,辦對《薈要》事。」乾隆三十九年十一月二十日載:「邵廷仕來(予延之對《四庫全書》也。下榻海掌院)。」朱大庭、邵廷仕應該均是總裁王際華請的助校者。
(4)《大典》餘紙的頒賜。四庫開館之初,乾隆曾將《永樂大典》餘紙賞賜給四庫館館臣。但是,館臣獲賜余紙的數量是多少,我們並不清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二月六日載:「本日恩賜《永樂大典》紙一百張。」可知王際華獲賞一百張《大典》餘紙。據此我們可以推斷,當時四庫館總裁可能每人均獲賜一百張餘紙。
總之,相對於敏中等軍機大臣來說,王際華更專職於《四庫全書》修書之工作。從日記可看出,王際華的空餘時間也盡量用於辦書。也正因如此,王際華被乾隆和很多人視為早期四庫館工作最有貢獻者之一,故「諭內閣王際華遽爾溘逝著晉贈太子太保」(乾隆四十一年三月二十日)載:「戶部尚書王際華,才品端謹,學問優長,久直內廷,簡任部務,懋著勤勞。邇年承辦《四庫全書》及《薈要》事,尤為殫精竭慮。」
(二)清廷大臣工作與生活研究
在四庫館開館期間,王際華既是四庫館總裁,又是武英殿總裁,還是戶部尚書,一身兼三任。王際華還經常需要入值內廷。那麼,王際華是如何處理各兼職關係的呢?以何職為重呢?茲據《王際華日記》所載乾隆三十九年的日記,其該年工作情況如表1所示。
大致來說,入值是指其作為乾隆的顧問入值內廷(主要在南書房);入署是其作為戶部尚書而入戶部官署辦公;入殿是指其作為武英殿總裁、《四庫全書薈要》總裁而入武英殿辦公;入館是指其作為四庫館總裁而入翰林院四庫館辦公。除了上述四項主要工作外,王際華還有一些其他工作,如經筵進講、上秋審班等,但所佔用的工作時間很短,在此不列入比較對象行列。
據表1可以發現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工作主次關係。這可以通過分析其到崗頻率看出:關於入值,一般來說,若皇上出行,有時會陪皇上出行;若不陪同,則不用入值。乾隆三十九年五月十六日至九月十二日,乾隆在避暑山莊,王際華沒有陪同,所以在這將近四個月(指五、六、七、八月)時間內就幾乎不用入值。因此,如果將這四個月排除掉,那麼,這一年(共八個月)王氏的入值頻率約為每月13.1次。關於入署,其頻率約為每月10.9次。關於入館與入殿,因為兩者均與《四庫全書》編修有關,應合起來計算,則其頻率約為每月11.4次。從其到崗頻率可知:首先,他對三項工作(入值、入署、辦《四庫全書》)都能很好地兼顧,並不明顯側重於某一項工作。王氏工作勤奮,為人謹慎,於此可見一斑。乾隆比較欣賞他這一點,多次稱其為人端謹、稱職,如《清高宗實錄》卷954載:「協辦大學士尚書官保、程景伊、尚書阿桂、王際華、伊勒圖、豐昇額、英廉、福隆安、侍郎邁拉遜均勤慎稱職,宜加優獎,著交部議敘。」卷998載:「在廷大臣,受朕恩眷,理宜小心謹飭,以副任用,即如於敏中、程景伊、王際華,俱朕所親信者,伊等亦能謹凜自持。」從日記中也可以看出,他在出門工作的一天時間內,往往是盡可能地到四個(值所、戶部、四庫館、武英殿)或三個(館和殿合為一處)地方都轉一轉。其次,相對來說,王氏更多地入值,這是與這一工作的重要性有關的,因為在這幾項工作中,當然是以入值最重要。最後,乾隆要求閱書之總裁每日到館,但是從王際華看,遠未達到這一要求。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三月十五日載:「入署,以冷甚,理事畢,不克再到館而歸。」可見,四庫館是可去可不去的。以上雖然說的是王際華的情況,但筆者推想,當時閱書之總裁,其處理各種兼職的關係,大概也與王際華差不多。
其二,王際華兼武英殿總裁,而且又主辦《四庫全書薈要》,而《四庫全書薈要》的抄寫,是在武英殿,因而一般人會認為王際華的工作應以武英殿為重。其實,王氏經常入翰林院四庫館,而且其到館次數要比到武英殿次數多得多。從這可以看出,王氏工作的重心並不在武英殿。至於其原因,可能是武英殿的工作相對簡單,而且,王氏雖專管《四庫全書薈要》之事,但因為《薈要》的纂辦是在翰林院四庫館,發寫才在武英殿,故仍常至翰林院四庫館。
其三,辦書是較為靈活的工作,不一定要到辦書機構才能辦書。無論是辦《四庫全書》還是《四庫全書薈要》,王氏都會充分利用空余時間。因此,雖然從表1中看,其入館並不多,入殿也不多,但是其辦公之余所做之事很多是與修《四庫全書》有關的,例如,《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四月十一日載:「杜門。……看薈要處書致疾,夜子方寢,氣即上逆,徹夜立以待旦,苦矣。」可見,看《四庫全書》是可以在家進行的。入值時,王氏亦乘機進言《四庫全書》之事,抽空看《四庫全書》,據《王際華日記》乾隆三十九年七月二十二日載:「入直,檢御書房影宋抄書,得廿三種,遂攜至翰苑,交紀、陸二公辦理。」十一月二十四日載:「入直,以覆奏(左傳事類始末)。」十二月四日載:「入直。上幸悅心殿,遂步趨往,披奏分校並供事二折。得請。仍入直。」入署時,王氏也會抽空看《四庫全書》。因此,儘管其入館、入殿次數不多,並不能說其花在辦書上的時間、精力就少。
其四,一般來說,入署多,入館也多;入署少,入館也少。反之亦然。這說明入館與入署往往是相聯繫的。這可能與這兩個機構相近、順便來往較方便有關。
《王際華日記》除了記述其工作外,還有不少篇幅涉及其公事之餘的私生活,反映了當時京中官員私下的交接來往、人情世故。至於四庫館中的私人關係網,我們亦可於此窺見一斑。
王際華在開館期間賓朋交接眾多,聚會飲宴不斷。據《王際華日記》載,他們有時是師生之聚會,如乾隆三十九年八月初二載:「延顧葵、董熙、陸學遜、常循、朱光、王鐘健、趙萬里、王青雲、王藻、楊昌霖、朱大庭飲,共四席。楊世綸、張仲芳、葛桂芳不至,皆戊子江南門人也。」這些人均為王際華的門人,其中常循、王鐘健、楊昌霖、楊世綸四人都曾入為四庫館臣,而楊世綸與王際華因《四庫全書》之事來往相當頻繁。我們有理由推測,當時通過王際華推薦入館的門生應該是比較多的。有時是同年聚會,如乾隆三十九年二月三十日載:「遂至浙紹會館會乙醜同年,到者蔣時庵、李恆齋、毛鏡浦、吳□□、丁□□、勵自牧、莊方耕,又請年侄徐天柱、劉錫嘏、閔思誠、周□□、周□□,……」有時是同鄉聚會,乾隆三十九年三月初一載:「同鄉到者為倪倉場承寬、錢閣學載、趙通參佑、朱司業棻元。」有時是同事之聚會,包括四庫館中的同事和官場的同事,如乾隆三十九年八月二十九日載:「杜門,延協揆程(景伊)、大宗伯蔡(新)、大司馬嵇(璜)、大司寇崔應階、總憲張若溎、少司馬周(煌)、少司空李友棠燕飲。」九月初一載:「祥、金二人來白事。延紀昀、陸錫熊、彭紹觀、宋銑、陸費墀飲,楊昌霖陪(王仲愚、百齡不至),晚始散。」
日記中所載的一些生活瑣事、人生感悟,讓人讀來也饒有趣味,如乾隆三十九年二月二十六日載:「直武英。張總憲、李少空皆在,同膳而出(不過吃飯而已,可笑)。」三月二十九日載:「祝四都統八十壽,(豬一,羊一,酒二,燭二百枝)俱收去,見面不謝,如不知者,似此亦可毋庸與應酬矣。事不自行檢點而托他人,以為信得,殊信不得也。以後吾視人竟無可托者矣。」四月初九載:「遣送鄭鈞酒席,不收,與狗食之。」
(三)戲曲史研究
王際華平日喜歡觀劇,或在宮中,或在會館,或在家中,這些活動在日記中也多有記載,成為研究清代北京地區戲曲活動的重要史料。黃義樞的《王際華日記的戲曲史料價值》一文對此有較詳細的論述,可供參考。
黃義樞認為,《王際華日記》首次披露了重華宮茶宴演劇劇目,首次記載了乾隆六十大壽《九九大慶》的劇目,最早提到了保和班、雅芳班等重要戲曲班社,最早記錄了《三笑姻緣》等經典劇目的演出。日記中關於保和班的記載尤其頻繁,例如:
至浙紹會館,中書前後輩團拜……是日係黃中翰瀛元司事,保和班演劇。(乾隆三十五年正月十三日)
保和班演劇十四出。(乾隆三十五年十一月十八日)
申初至稼軒司寇處,同人集分慶宴,保和班演戲廿一出,亥正散歸。……《掃花》《廊會》《絮閣》《佳期》《前誘》《借茶》《送荊》《裝瘋》《草地》《趕車》《送女》《逼嫁》《投江》《男盜》《五台》《小妹》《踏傘》《醉歸》《活捉》《藏舟》。(乾隆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公請姚雲岫方伯、劉□□觀察。時姚以江寧藩司入覲,劉新授惠潮道也,保和班演劇。(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廿二日)
嵇副憲以子婚宴新親,招予輩作陪,保和班演劇。(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廿四日)
赴吳會昭喜筵,保和班演劇(乾隆三十七年八月廿九日)
保和班演劇。(乾隆三十七年十月朔)
偕同年四人餞同年長沙太守王鳴,保和班演劇廿二出。(乾隆三十七年十月初十)
以上這些材料對於研究保和班在北京的活動無疑有重要的價值。此外,日記中有關戲曲消費的記錄,也相當難得。例如,乾隆三十九年二月三十日載:「晴……至浙紹會館會乙醜同年,到者蔣時庵、李恆齋、毛鏡浦、吳□□、丁□□、勵自牧、莊方耕,又請年侄徐天柱、劉錫嘏、閔思誠、周□□、周□□,餘慶班演劇,至亥初散,共四席。予遂止宿於浙紹會館之後層。本日戲,大錢二十四千文,予出也。餘雜費諸同年公出,時庵料理也。」這裡明確記載了請一個戲班的花銷為二十四千錢。
(四)經濟史研究
清代日記中經常會有關於家庭收入與支出的記錄,是研究經濟史的重要史料。王際華的日記也多有關於收入、支出等經濟活動的記錄,李娜的《清代京官的經濟生活與社會交往——以〈王文莊日記〉為中心》一文對這些記錄在經濟史研究方面的價值有較全面的揭示,可供參考。
(1)收入。王際華的收入主要有幾個來源:俸祿、飯銀、房租和饋贈,其中飯銀(銅批銀)最為主要。例如,日記中記載:「正月廿八,收銅批銀二百三十二兩。」「二月十二,收正月開印後八日捐納庫平銀三十六兩一錢一分零。」「三月廿四,收銅批二百三十八兩三分,庫平,本應二百二十五兩,分與永公十四兩五錢七分。又扣吃飯二兩四錢。……。」各類飯銀總數約近九千兩,遠遠多於俸祿的數額。
(2)支出。王際華的支出項目主要包括交際、房產、宗族事務和日常消費。交際,特別是與同僚的交際較為頻繁,如前述的聚飲、觀戲等;又如,乾隆三十九年四月十四日,「是日予具菜請於公(于敏中)」。王際華日常生活消費主要集中在衣食住行等方面,如乾隆三十九年四月初五,王際華「祝張若渟銀台母施淑人七十壽,壽儀四兩,賞陳永一兩」;初六,「吊沈承業夫人八兩」。在重要節日,王際華還要給宮內的太監、官署的部下、家中的長幼以及寺廟等節儀,多在數兩,如乾隆四十年春節前他分發了眾多「紅包」。
總之,李娜認為,《王際華日記》中的經濟史料具有真實性、代表性、珍貴性、完整性等特點,對研究清代乾隆朝經濟情況、財政制度,以及品級較高京官的經濟生活等方面,均有重要的價值。
此外,《王際華日記》中詳錄京中會試榜單,朝考者評語、姓名、籍貫,宮廷召見、受賞細節,清廷宴請大臣、琉球使臣、高麗使臣的情景,以及賞賜琉球國王的物品細目,等等,均有一定的史料價值。
三《王際華日記》的整理說明
我們選擇國圖、上圖所藏稿本《王際華日記》為底本,對其做整理。整理工作主要涉及以下幾個方面。
(一)釋文
將原文全部做楷定。由於其原書字體為行草,有時字跡比較模糊,且原書有部分殘缺,認讀方面會有一些困難。但目前來看,基本都能解決。
原書中的通假字、古今字、避諱字,均保留。原文中的缺字,用□代替。如乾隆三十九年二月三十日載:「……吳□□、丁□□……周□□、周□□……。」
原書若有明顯錯字,在其後用括號標注改正字。
(二)標點、分段
對原文加標點,保留原有的分段,一般不另行分段。
(三)注釋
主要注釋一些專有名詞,也適當選注一些典故及疑難的古漢語字詞。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時間。原書用年號紀年和干支紀日,現均在其後用括號標注公元紀年和日期。
(2)人物。首見人物姓名、字號,一般要做注。例如,「是日係黃中翰瀛元司事,……(乾隆三十五年正月十三日)」注:「黃瀛元:字葭塘、汝調,號洲侶,浙江於潛人,乾隆三十六年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授編修。」「汪又新過。(乾隆三十五年十一月初)」注:「汪又新:汪新,字又新,號芍陂,仁和人。乾隆丁醜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官至湖北巡撫,加總督銜。卒謚勤僖。」「隨直武英,金可庭亦至。(乾隆三十九年正月初十)」注:「金可庭:金簡,字可庭,滿洲正黃旗人,賜姓金佳氏,初隸內務府漢軍(一說為正黃旗滿洲包衣),其妹為乾隆帝淑嘉皇貴妃。乾隆三十七年授內務府大臣,監武英殿刻書,後充四庫館副總裁。乾隆五十九年卒,謚勤恪。」
(3)其他專有詞,如地名、機構名、文獻名等。「卯初起,二刻趨無逸齋宮門。(乾隆三十九年二月二十日)」注:「無逸齋:紫禁城和暢春園均有,此在紫禁城養心殿東院。」「改定跋《白塔山五記》駢體文一篇。(乾隆三十九年正月初一)」注:「《白塔山五記》,《白塔山記》用行書寫就,共包括《白塔山總記》、《塔山東面記》、《塔山西面記》、《塔山南面記》和《塔山北面記》五卷。文中描繪的白塔山,就是今天北海公園內的瓊華島。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乾隆登上白塔山後頗有感觸,寫成此文。現缺《白塔山東面記》。」「檢櫃內大紅呢十段,紺呢六段,羽紗十五段,漳絨九疋,淡絨九疋。(乾隆三十九年正月十二日)」注:「漳絨:傳統絲織品之一,因產於福建漳州而得名,有花、素兩種。」「……皆為廣誼園也。(乾隆三十九年正月十八日)」注:「廣誼園:王際華因憐憫同鄉客死京城而無葬身之處,在城南建廣誼園,收葬那些無法歸葬的同鄉。」「收銅批銀二百三十二兩。(乾隆三十九年正月二十八日)」注:「銅批銀:又叫銅批飯銀、銅批飯食銀,屬於清代官員所收入‘飯銀’的一種。所謂‘飯銀’,即清代京官在正式薪俸之外的補貼。」
(4)典故與疑難字詞。「巳初接旨,以『仁者先難而後獲』、『功崇惟志,業廣惟勤』進講。(乾隆三十九年正月十九日)」注:「仁者先難而後獲:出自《論語•雍也》。功崇惟志,業廣惟勤:出自《尚書•周官》。」「至浙紹會館,中書前後輩團拜,……(乾隆三十五年正月十三日)」注:「團拜:古代拜禮,指團聚行禮,相互慶賀。原指親朋好友因喜慶之事相聚,圍成圓圈,相互面向,行拜禮。到了明清時期,團拜特指各地同鄉或同年官僚於正月間舉行的聚會慶賀活動。」「初九晴,卯初二刻入值,辦聯句事竣,交酉乃散。連日蒙賜克食。(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初九)」注:「克食:亦作『克什』,音柯施,滿語,指皇上恩賜之物。」
(5)新整理本擬用繁體字、竪行編排。
目前已完成了原書約1/3的釋文與注釋,還需要進一步補充和修正。
本文原刊於《四庫學》(第七輯, 2020年),第71-86頁,今已略去注釋、參考文獻等信息,正式版本請以原文為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