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美國哈佛燕京圖書館的中文善本古籍保存保護和整理
關於美國哈佛燕京圖書館的中文善本古籍保存保護和整理
沈津
內容提要
本文從來源和數量、保存及保護、近期計劃等方面對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館藏中文古籍善本的保存及保護作了介紹。
很多圖書館的同行都已知道,在北美洲,大大小小的東亞圖書館有83個,而收藏中文古籍圖書較多的,除美國國會圖書館之外,還有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普林斯頓大學葛思德東方圖書館、哥倫比亞大學東亞圖書館、芝加哥大學遠東圖書館、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康乃爾大學華生圖書館、耶魯大學東亞圖書館和西雅國華盛頓大學東亞圖書館等。哈佛燕京圖書館是哈佛大學的組成部分,隸屬於「哈佛燕京學社」和哈佛文理學院圖書館系統。現在,我就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館藏中文古籍善本的保存及保護作一介紹。
一、來源和數量
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美國的有識之士出於中美之間文化交流的需要,且同時美國的教會也有計地積極向亞洲發展,迫切需要瞭解中國。又由於美國的高等教育也一直受到歐洲學術研究風氣的影響,不少大學課程都仿照歐洲的體系,因此,「漢學」也成為美國的東方研究分支。不可否認的是,美國的國勢強大,財力也盛,這對於促進「漢學」的研究起了極大的推動作用。1928年「哈佛燕京學社」創立不久,即將建立圖書館以及它將來的發展等等納入了它的規劏。並由「學社」出錢出力,有系統地蒐集圖書,培育人才。
哈佛燕京圖書館成立於1928年,晚於哥倫比亞大學東方圖書館,較之普林斯頓大學葛思德東方國書館(1937)及其他東亞館要早,該館收藏的古籍圖書的來源,主要是哈佛燕京館的創始人裘開明先生,在30年代至40年代委託北平的燕京大學圖書館採訪部等有關機構,為之尋覓。此外也派員在大陸蒐集。如今那些大部頭的叢書、各省之方志、眾多的明清人文集等等,都是那時購得的。
這也是各東亞館補充館藏的重要來源。
購自日本和台灣(私人的轉讓與捐獻)。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到50年代初期,日本這個戰敗國的經濟跌入到谷底,不少人家將收藏的古籍變賣,以換取有限的食物。由於這樣的背景,使得市面上不少舊書店古籍充斥。就在此時,裘開明先生慧眼獨具,他二次赴日,委託友人並選購了包括經史子集各類的古籍善本,其中就有百餘部明代所刻而經日本人重新裝幀的善本書。60年代初,中國現代著名戲曲研究專家齊如山病逝臺北後,他所收藏的古書即由其哲嗣將齊氏藏的部分戲曲小說善本計72種價讓哈佛燕京。
哈佛燕京館共收善本計4000部以上(不包括日本、韓國的善本),較之國會圖書館和其他東亞館為多。和中國大陸的省市一級公共圖書館相比較,較之安徽、福建、甘蕭、廣東、廣西、豊州、河南、黒龍江、湖南、湖北、吉林、江西、山西、河北、雲南、重慶等館為優。該館藏宋元本不多,僅30種。明刻本有1433部(不包括複本),其中有77部為乾隆間编《四庫全書》時被禁的「禁書」。又有180餘部是大陸、台灣地區、日本等地所未收藏的罕見本。清乾隆以前刻本約3000部(含清乾隆前刻地方志660餘種)。美國東亞館中所藏稿本及鈔本最多者,要數哈佛燕京館。燕京館其表面上的數字約1200餘部,其中如毛氏汲古開鈔本、明黑格鈔本、明藍格鈔本、清初鈔本以及稿本等約近百部。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水樂大典》三冊,二冊藏於本館,一冊藏於HOUGHTON善本圖書館。
二、保存及保護
「哈佛燕京」收藏的這些中國善本書,是中率民族珍貴的歷史文化遺產,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館方不僅過去廣事搜求,而且近年來更加意珍藏保護。
1.申請專門經費,逐步改善善本書庫内的保安措施。同時又專門建立了善本書閱覽室,強化了閱覽制度。過去只要有讀者來閱覽善本書,都可以在書庫中自由瀏覽,現在讀者不可入庫,且須填寫閱覽單和繳納證件。
2.利用基金會的利息,用來保護中文古籍善本圖書。本館在60年代至90年代,曾將普本圖書選取部分拍攝膠卷,30年來,大約完成了400種左右。二年前,本館獲得香港方氏家族捐贈基金的支援,每年均有20000餘元利息,從2001 年開始,有計劃地利用基金,每年拍一些。並多方面尋覓基金會的支援,把此一工作當作日常工作的一部分,逐步將館藏善本約400餘種全部攝成膠卷。
將來,在中文善本完成後,再將日文、韓文的善本繼續拍攝。這樣,讀者閱覽就可以全部利用膠卷而不必使用原書,這有利於善本圖書的保護。
3. 對古籍善本來說,最大的保護,莫過於將善本書影印出版,尤其是難得一見的具有學術研究價值的孤帙秘槧,未刻稿本。我們認為,一般來說,美國東亞銷收藏的善本書保管條件較大陸要好。一些東亞館的主持人面對不少重要的善本書藏和文獻,也在設想如何使在海外的中國文化遺珍有所發揚光大。哈佛燕京學社社長杜維明教授和燕京館館長鄭炯文先生都不約而同地擁有「學術乃天下之公器」的觀點,故哈佛燕京館為使館藏罕見之本充分發揮作用,或使「孤本不孤」,經慎重考慮並與大陸北京商務印書館、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合作編印《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珍本彙刊》。同時,該館提供了200餘種大陸所未見收藏之宋、元、明珍稀版本書目,北京方面組織了專家、學者、教授細細遴選,再經數次刪削,最後核定確為版本鮮見且有重要學術研究價值者67種予以影印,讓大陸和台灣、香港地區所未存藏的有價值的圖書文獻得以化身千百,使所有的研究者都能利用。這也是另一層意義上的對原本的保護。我們也願意將來再和大陸出版社合作編印《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清代珍本彙刊》以及其他珍貴文獻。
4.圖書的修復。雖然哈佛燕京30、40年代從大陸採購的善本書品還不錯,而且每部書都有函套,但是從日本購得的書中有少數為蟲所蛀,需加修補。可惜的是,在美國很難找到這樣的專家。
比如說太平天國刻本是研究太平天國史和政權的重要文獻和見證,美國紐約市立公共圖書館收藏的太平天國刻本甚多,有23種,合訂為一冊(實在是荒唐),紙質發脆,手若觸摸翻閱,即有碎片落下,這也導致筆者不敢「輕舉妄動」,終未錄下書名。這些都是過去研究太平天國文獻的學者所不瞭解的。本館目前的做法只能是先做一個記錄,將來再說。鄭炯文館長很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從中國大陸聘請一位善本書修復專家來美,舉辦培訓班,訓練東亞館的人員,使之略懂並掌握一些修補技術。
三、近年之計劃
21世紀的圖書館,不僅僅是進人到一個數碼化的時代,而且也進入到一個资源共建共用的時代。每個圖書館的善本和文獻的收藏都不盡相同,且各有特色,其發展的角度也各有干秋。只有共建才能共用,這是一種大格局的必然趨勢。
善本圖書的保存、保護,是在已經過整理的古籍中進行的。實際上,沒有經過整理的古籍圖書,在不少重要的大型國書館中都有,規模大的或有百萬之多,有的省市館也有數十萬冊未有整理。
顧廷龍先生1990年在南京看了南京館未編書後,曾對筆者說,「就目前來說,沒有一個重要的圖書館的家底是清的。」現在,已過了十年,仍然是這樣。對於美國來說,也同樣如此,如哈佛燕京館,就有1700餘部尚須編目上架。美國國會館藏的普通古籍數量甚多,但具體數字,多年來一直是個謎。且有不少線裝書细載堆放,也未編目,連名目也難以得知。
古籍圖書未經整理,也就很難區別孰為善本,孰為普通線裝書。如若將未經整理的古籍經過戀十年來的鋼較,也不鬆綁,那長年累月下來,古籍圖書也會逐漸被損被毀。這並不利於古籍的保存和保護。
一個東亞圖書館的興旺發達,和主事者有絕大的關係。目前「哈佛燕京」對於整理、保存、保護、開發中文古籍善本和文獻的理念和運作,都圍繞著館長安排、統籌資金、引進人才三個步驟。這三條那一條都不可或缺。事實上,如果主事者沒有對於圖書館的事業心、對館藏文獻價值的深刻認識以及血濃於水的炎黃子孫情感,那在收藏豐富的東亞館中是很雞有所作為的。
對於「哈佛燕京」來說,這70多年來,總共只有三任館長,那就是裘開明、吳文津、鄭炯文三位。由於他們的不懈努力,不僅使該館的中、日、韓收藏享醫歐美地區,而且在善本書的實和量上更可與美國國會圖書館相頡頏,同時也保證了該館長治久安的局面。
如果說裘開明在圖書館的創業上篳路籃褸,竭盡心智,「時以出版館藏中文善本目錄為念」,那吳文津則一手策劃了該館第一本《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宋元明部分)的编寫和出版。而鄭炯文上任後,借助於他多年來圖書館的管理經驗和智慧,在原來的基礎上加大了古籍整理和目錄工作的力度,並使之系統化。
我們目前所做的一項工作就是撰寫本館所藏清代善本書志。
自50年代到90年代,整整50年,幾個重要的東亞館在做好採購、編目、保管、閱覽和各項服務的同時,並有將館藏的重要藏書或有特點的收藏編成專目的計 。以「善本書志」來說,書志作為一種寫作形式,包括一書之書名、卷數、作者、版本、行款、版式以及著者簡歷、内容、牌記、序跋、題識、刻工、諱字、流傳著錄、藏印等。編著《善本書志》不僅是館藏古籍文獻的詳細記錄,同時也可以提供給有關專家、學者以及不同的研究者各種資訊,也可為其他圖書館编目人員核對版本提供依據。所以,書志的编著也是一些重要收藏單位在具備了各種條件後,必需做或最終一定會做的工作。現在《清代善本書志》經部已經寫竣,計30萬字;史部寫就一半,完成30萬字。集部分量較重,但已寫就60萬字。子部尚未始。估計全部約300萬字,三年後或可告竣。
按照「哈佛燕京」的計劃,在幾年後,該館會將館藏約16000部以上的普通線装書編成(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古籍目錄),當然在這之前,我們會將未曾编目的古籍圖書全部整理编目完畢。館方始終認為這是開發古籍文獻、實現資源共用的一種必然手段。對於來館查閱圖書文獻資料的讀者來說,就會在檢索方面提供不少便利,至少是多一種檢索館藏的方法。有了書本目錄,對「燕京」來說,是家底清楚,心中有樹、。對大陸、臺港、日韓、歐美等地區的學者來說,可以是一目在手,即可獲知燕京館藏,圖書的利用率也會有所增加,對其他画書館的編目人員來說,也可在古籍圖書的编目中借鑒、參考。
此外,本館還有計劃编一本《哈佛燕京館藏中國地方志目錄》。哈佛燕京館藏1949年以前刻印(包括石印)的原本方志有3500餘部,若加上1949年以後的影印本,也有近5000種之多。該館收集方志始於30年代,其時除向北京、上海等地書商直接購買外,北平的燕京大學圖書館也協助採購。這3800餘種方志,佔中國大陸所藏種數的46%,這是哈佛燕京館的前任館長吳文津先生據《中國地方志聯合目錄》統計而得出的百分比。該館收藏種數最多者為山東、山西、河南、陝西、江蘇及浙江等省。如果和北京圖書館所藏的6000餘種(包括膠卷、影印本等)作比校,則種數佔64%,由此可見它的藏量並不少。筆者曾作過一個統計,浙江省方志大約總數在600種左右,今浙江省圖書館藏有370餘種,而哈佛卻有300種。順便提一句,80年代以來,大陸各縣市興修新方志及專業志,現已出版了約16000種,據北京圖書館1998年的統計,該館採訪入藏的新方志為2200種。本館近十年來於此大力採購,目前已有一萬種左右(包括市志、縣志、鎮志、村志以及各種專業志),這在歐美地區是首屈一指的,連美國國會圖書館也不能望其項背。
80年代出版的《中國地方志聯合目錄》(中國科學院天文臺編輯)一書,收錄了大陸各圖書館所藏方志,並就台灣地區及美國國會圖書館所藏也予以增人,是學者瞭解方志存佚及收藏何處的重要工具書。但由於條件的限制,同時又由於美國其他東亞館並無方志專目的編製(就是有,大陸也很難見到),所以很難瞭解其收藏情況。美國東亞館收藏的地方志總數約在14000部以上,曾有人建議能否將這些方志编成一個聯合目錄。這個設想很好。如若能做出來,那可以搞清美國藏中國地方志的存藏情况,並和大陸、台灣的收藏也可作一比較,更重要的是對歐美地區的學者來說也會帶來很大的方便,這也是一種资源共用。而美國方面目前並沒有力量(專業人員和資金)來編《美國藏中國地方志聯合目錄》。
鑒於東亞館(包括國會館)普遍缺乏古籍整理、密定以及具備能為之撰寫書志的專業人員,我們認為,如果要進行一些較為重要的整理或寫作計劃,必需盡快邀請大陸的訓練有素的、具有實踐經驗的專家來美協助工作。也就是說燕京銷雖有這些計劃,但是要付諸實施,則需要經費、事業人員和時間,而三者之間最重要的則是專業人員。從歷史上看,幾十年來在美國完成的幾部重要書志及專目,都是借助大陸、台灣、香港地區圖書館的專業人員,利用他們的專業經驗去撰寫、編輯並出版的。如《美國國會國書館藏中國善本書錄》(王重民著,1957年,華盛頓,著錄1,775部,約35萬字)、《普林斯頓大學葛思德東方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王重民著,屈萬里重訂,1974 年,臺北藝文印書館,著錄1,136部,約32萬字)、《西雅圖華盛頓大學遠東圖書館藏明板書錄》(李直方著,1973年,西雅圖,收明刻本138部,約5萬字)、《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中文善本書志》(沈津著,1999年,上海辭青出版社,著錄1433 部,152萬字)。以及《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葛思德東方圖書館中文舊籍書目》(昌彼得、吳哲夫编,1990年,臺北商務印書館,著錄2,800部)。
我們還可以回顧90年代初,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所藏澳門蒲坂書庫的藏書,即是由潘銘燊和李直方先生作整理。90年代中期,洛杉磯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曾邀請大陸復旦大學圖書館的專家在該館整理了全部古籍,包括善本書。而近期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館也決定和上海圖書館合作,借助上圖的技術力量,將該館所藏的中文古籍在近一二年内全部「審看」一遍,分出善本、普通本,編成書目,不僅讀者使用方便,而且懸了數十年的該做的事也完成了。正是因為在美國收藏的涉及中國傳統文化的古籍圖書和有關文獻的數量和價值是不可低估的,所以,哈佛燕京館的鄭炯文館長在前年和去年分別邀請了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古籍研究所的嚴佐之教授和浙江圖書館古籍部谷輝之主任來美協助我們撰寫善本書志。現在我們仍在物色尋找大陸圖書館界的優秀專業人員作為訪問學者來哈佛,作一些古籍的整理和撰寫書志的工作。「哈佛燕京」是秉持著通過美中兩國网書館之間的密切合作以及學術交流來促進美中乃至東西文化的相互認識,因為這也是一件有益於中國悠久歷史文化的整理的事情。當然,我們也清楚地知道,大陸重要的省市一級公共圖書館的這類人才在目前來說,也已逐漸呈現出後繼無人、青黃不接的局面,而且少數幾位一流的專家年齡也在70歲以上。所以,這類工作不能再拖,再拖個幾年,恐怕就難找到合適的專家來做這項工作了。
本文原刊於《中文善本古籍保存保護國際研討會論文集》第35-4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