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貿聖佳拍賣天祿琳琅座談

中貿聖佳拍賣天祿琳琅座談

說明

2024年6月9日上午10點,由中貿聖佳國際拍賣有限公司策劃發起的「從天祿琳琅、宋版到李惠月、武梁祠」座談分享會於聖佳藝術中心舉行。

本次分享會由任國輝、朱嘉榮主持,邀請到古籍版本、金石碑帖鑒藏領域資深專家:劉薔、趙前、張麗娟、胡海帆、湯燕、高岩出席,從此次春拍拍品中挑選包括天祿琳琅藏書、宋版、元代李惠月泥金銀寫《大方廣佛華嚴經》、《武梁祠》等二十餘件進行深入探討。本文將本次分享會的主要內容進行文字整理,與廣大讀者共享與交流。


劉薔發言

大家好,很高興這次一下看到了這麼多天祿琳琅書,這基本上也是我印象中一次性在一場拍賣會上出現天祿琳琅書最多的一次,七部。這七部書,兩部是宋版,一部是元版,三部是明版書,還有一部是清版書。儘管看上去宋元明清這個四個朝代都有,但是基本上都是四個朝代的精刻本。

我們一個一個去講,這兩部宋版書尤其的精彩。其中一部能看到的這麼小小的就在我手掌中,這就是我們說的巾箱本的天祿琳琅書,我們現在看到的《天祿琳琅後編書目》里也只有三部。

我們知道天祿琳琅書它有兩個特徵。一個是它的書簽的題法,我們看像這種,「宋版朱子語類」。過去古書上題寫這些書名簽只是書名,但是把它的版本作為它書名的一部分題在書簽上,這是天祿琳琅獨有的一個做法,這種做法當然也是借鑒了古代的那些書畫鑒賞目錄的一些做法。還有在《天祿琳琅書目》的前編里就講宋版書要「函以錦」,明版書「函以綈」,用不同顏色的絲織品來做書衣的外觀。再有一個就是無論這書多少冊,它每一冊書的前面的首頁都會有「乾隆御覽之寶」、「天祿繼鑒」這兩方印,在每一冊的末頁上也會有這兩方印,就是「乾隆御覽之寶」和這個「天祿琳琅」。

那麼「天祿琳琅」這方小印,是和我們現在看到的前編的目外書是一樣的。也就是說所有的前編的書鈐印是符合在凡例里的規定的,就是要鈐蓋「乾隆御覽之寶」和「天祿琳琅」這方小印。另外在書的前後護頁,按照它的形製和大小,我們可以把它叫做「小三璽」,「中三璽」和「大三璽」。這是根據書的開本的大小,因地制宜來鈐上去的。最稀見的實際上就是巾箱本上的「小三璽「:「五福五代堂寶」、「八徵耄念」、「太上皇帝」。這個小印只有兩三釐米小,這樣的書在《天祿琳琅書目後編》著錄的六百多部書里只有三部,所以是更為稀見的。特別是我們看這一部書本身也是孤本,版本上也很稀見。我們看它緊行密字,是符合宋代麻沙本特徵的,初刻初印,這麼纖細的筆畫,非常的清楚。而且我們細看的話,它天頭地腳是經過修補的,本身這個書是麻紙本,書的襯紙這部分是當時內府用紅筋羅紋紙修襯過的,極其的精巧可愛,就是過去人講是可供把玩的一部書,版本稀罕,而且書品極好,又是一部在天祿琳琅裡頭本身也是特別稀見的一部書。

另外一部宋版書是這個《纂圖互注尚書》,張麗娟老師有專文的研究,一會兒會有專門的介紹。這部書我們看,雖然說它也是一部麻沙本,但是其實也是屬於比較初印的這樣的一部版本,這是其中的一冊,而且前面有「纂圖」「互注」的這種做法,書前有圖。一會兒請張老師再隆重的介紹一下。

這次拍賣會上還有三部是明代的刻本、一部元刻本。元刻本《通鑒總類》,是這書現存的版本里最早的一種,是元至正年間浙江學政所刊刻的,由吳地的郡庠以南宋嘉定本為底本重刻而成的,屬於地方官府的刻本。我們知道古代的刻書通常來講,官刻本校勘質量和刊印質量要高於私家刻書和坊刻。我們看這部元代刻本跟我們常見的元刻的紙墨和刻工都是不一樣的,所以整個板刻的風氣是很舒朗很清爽的面貌,像宋版一樣。所以在《天祿琳琅書目》編寫的時候,被誤認為嘉定刻本,被收錄到「宋版史部」里。

然後我們看這幾部明代的版本。這部《朱子語類》也是地方官府刻本,是嘉靖年間曾經做過江西藩司的陳煒主持刊刻的,也是一部以宋版為底本的翻刻本。我們知道嘉靖年間對宋版的追崇,佞宋的風氣實際上是從明代中期就開始盛行於世的。宋版書距離書籍的編刻的時間更接近。所以相對來講,流傳過程中所出現的像文字的魯魚亥豕、以訛傳訛的情況比較少,所以明朝人就非常的推崇宋版,會把宋版書作為底本來刊刻。這部書就是一部明代的地方官所主持的翻刻本,也很漂亮。

再比如說像這部明版的《學海》,是一部萬曆刻本,很典型的明代嘉靖年間出現的宋體字,橫輕竪重,這書是非常漂亮的白棉紙,儘管存了一冊,但是這書全本存世的並不多見。而且這一部還是保留了清宮的原裝,書簽、包角,都是原來的裝幀。

還有一部《萬首唐人絕句》,它的裝幀經歷了清朝同光年間一次大的改裝,但基本上還是清宮的舊裝。這部書是特別典型的嘉靖宋體字,而且是典型的蘇州地區的刻本,棉紙本,也非常的漂亮。

最後一部《班馬字類》,這部書有典型的天祿琳琅藏書的特點,書簽名叫「宋版班馬字類」,被誤認為是宋版,我們看也是很有宋版書特點,實際上是一部影摹宋版的一部影刻本。但是《班馬字類》的宋版書底本是無存的,所以我們現在能看到最早的就是明代或者清代的刻本。這種影宋本其實可以講是完全逼真的再現了宋版原貌。所以在版本上它是有特殊價值的,不只是保存了文獻,也保存了宋代原本的版式風貌。

一次看到這麼多天祿琳琅書,很難得。我們知道天祿琳琅書從清末流散出宮,其實僅僅五六十年間。所以其實我常說每一部天祿琳琅書,後面可能都經歷了一個輾轉流傳的過程,都有一些非常曲折的流傳的故事,能夠保存下來都非常的不易。這次看見這麼多的天祿琳琅書,真的可以講是一個盛舉了。從二零零七年國家開始推行「中華古籍保護計劃」,為古籍善本來定級,收入到《國家珍貴古籍名錄》裡,先後評定了六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我們這次說的這部《纂圖互注尚書》,其他部分收藏在國家圖書館和哈爾濱市圖書館,包括這一冊,都是收錄在第二批《珍貴古籍名錄》的。《萬卷菁華》也是在《國家珍貴古籍名錄》里被收錄的書。按照我們現在善本的觀念是非常重視它的。天祿琳琅書絕大部分保存在公藏單位,只有很少的比例,現在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保存在民間,所以無論是哪一冊、哪一部出現,能見到還是蠻激動的。



張麗娟發言

我非常高興能看到這部書,因為我本身是做經書的版本研究,現在我們這部《纂圖互注尚書》,是尚書裡邊非常重要的一個版本。我們知道尚書本身是儒家十三經中最重要的經典之一。從先秦的六經,到西漢時候立五經博士,到唐宋以後九經、十一經、十三經,尚書都是其中特別重要的一部,是對我們中華民族思想文化影響非常巨大的一部經典。歷代學者、藏書家對經部書都是最為重視的。像傅增湘先生,把單疏本週易正義作為他所有藏書中的冠冕,列為第一部。

那麼我們這個尚書的版本呢,除了寫本殘卷和石經外,最早的也就是宋刻本了。目前所知,現存的宋刻經注本的尚書,國內外加起來總共也就是五部。北大藏有一本,台灣藏了兩部,日本藏了一部。另外一部就是我們現在這個天祿琳琅的舊藏本。

這個《纂圖互注尚書》剛才劉薔老師也講過了,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的存了九卷,國圖存了其中的七卷,哈爾濱圖書館藏了其中的兩卷。那麼最重要的實際上是這個第一冊的內容,當時是不知道有存在的。直到第二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發佈的時候啊,知道原來第一冊還存在於世,也是一直沒機會見到,這一次才第一次看到這一冊,所以是非常的開心。

因為其他本子有幾個已經有影印本了,那麼我們也把它做了一個比較,從中也有一點認識。現存的這幾部宋刻尚書的經注本,實際上都是建陽刻本,包括北大的那個經注本,它是不帶釋文,也不帶附圖這一類的東西,它也是建刻。那麼這幾部尚書呢,各有各的特點,應該說都很重要。

我們這一部的特點呢,從他的流傳的角度上來講,除了它是天祿琳琅本這個文物性之外,之前的收藏軌跡也值得重視。這裡有兩個藏書印。一個是濟美堂。一個是更小一點的右下角的虞山孫藩。濟美堂的堂號有好幾個人,之前不太能確定是誰的印。孫藩是常熟地方的藏書世家,藏書紀事詩里有收錄。他父親叫孫朝肅,做過廣東的布政使。康熙時期的常熟縣誌里有一條記載,說的是孫朝肅買了陳瓚的舊宅,其中有濟美堂。陳瓚還有《濟美堂集》,是在四庫總目存目里著錄的。這一點我覺得聯繫還是比較明確的,可以把孫藩和濟美堂陳瓚聯繫起來。因此我比較傾向於認為,在孫藩之前這部書應該是陳瓚收藏過,陳贊是嘉靖時期的進士,做到刑部左侍郎,也是常熟的一個名人。這個應該就是在入宮之前的流傳軌跡。

從整個刻書的角度來講,很明確就是建陽地區的刻本,這種號稱纂圖互注的本子,實際上流行的時間就是在南宋的中期開始到南宋的末期,這種類型的經書,建陽地區刊刻的很多。入元以後這種書就不再刊刻了。從這個書的字體風格諱字來講,應該是南宋中期比較早一點的,沒有到後期。而且刻印的情況比較好,印制的很精美。

從文字的角度上來講,跟其他的幾個版本比較了一下,確實有它非常獨特的價值,可以糾正後邊明清時期的十三經註疏,糾正後期刻本的錯誤,或是提供有價值的異文,或時對於我們做尚書版本源流的研究,都是特別重要的一個版本。

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是它前面的尚書舉要圖。圖也是這個時期經書里比較多有的。現存的幾個本子里有幾種附有尚書圖,差別都很大。可以從中看出宋代尚書圖的一個變化。這也是值得我們重視的文獻方面的意義。

另外一點就是書里的這些重言重意互注,這是屬於宋代新加進去的通俗內容,主要就是為了方便讀者閱讀,它把經書里的同樣的文字,同樣語義的句子標注出來,這樣是為了讀者記誦、理解起來比較方便。實際上是對儒家經書的一種創新性的刊刻方式。這都是可以作為我們研究宋代思想文化、研究經書的傳承性發展以及在學術文化研究上的意義。所以我覺得這部書除了在文物上的價值之外,文獻和校勘上的價值,都是很值得我們充分重視的。


本文原刊中貿公號,今取其有關天祿琳琅部分發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