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燁齋學古筆記(二)上
宏燁齋學古筆記(二)上
Ancient Book Reading Notes in Hongyezhai: Part Two
沈津
摘要
所謂「不動筆墨不讀書」,前賢如顧廷龍、冀淑英先生者皆有隨時筆記之習慣。本文之作亦來自於數十年積累的學術筆記,內容基於多年古籍實踐工作與研究心得,旨在蒐集整理稀見文獻學資料,以供學界同仁參考與利用。此為第二篇。
關鍵詞:讀書筆記,版本,古籍
1.《藝風堂友朋書札》,藝風堂為繆荃孫之藏書處。書札原件舊藏潘博山處,後顧師廷龍先生在合眾圖書館請人錄副。數年後,博山去世,《書札》星散,不知去處。今上海古籍出版社之排印本即按當年錄副之本發排。書札中有各人之小傳,可參考。該書涉及以下人物:繆荃孫、陸增祥、葉衍蘭、張之洞、黃體芳、汪鳴鑾、王先謙、洪鈞、吳大澂、許景澄、瞿鴻機、陸潤庠、譚宗浚、趙爾巽、黃國瑾、袁昶、王仁堪、周鑾詒、樊增祥、王懿榮、梁鼎芬、李慈銘、沈曾植、朱祖謀、邵松年、柯逢時、蒯光典、沈家本、馮煦、吳慶坻、沈曾桐、柯劭、陳田、宋育仁、繆佑孫、李盛鐸、費念慈、江標、葉昌、王同愈、惲毓鼎、楊鐘羲、陳三立、文廷式、董康、吳士鑒、寶熙、屠寄、馮壽潛、汪洵、張元濟、蔡元培、李希聖、王仁俊、葉德輝、張謇、沈雲、李瑞清、傅增湘、章鈺、陸心源、吳重熹、端方、何維樸、李葆恂、鄭孝胥、盛宣懷、張鳴珂、楊守敬、吳俊卿、陶宣、朱孔彰、丁立誠、楊葆光、王秉恩、錢恂、宗舜年、劉世珩、徐乃昌、管禮耕、李詳、顧復初、蕭穆、鄭文焯、馬其昶、華世芳、金武祥、吳昌綬、陳慶年、鮑毓東、曹元忠、羅振玉、王國維、島田翰、胡思敬、夏孫桐、陳夔龍、周慶雲、章侵。
2.[乾隆]《歸善縣誌》十八卷《首》一卷《事紀》二卷,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刻本。書後附經費載:「乾隆壬寅孟冬開局,越癸卯仲夏告成。」又修志收支詳,主要有以下諸項:「通計共收繳銀壹千叄百柒拾玖兩叄錢八分」「分纂陸飲先生修金叄百陸拾兩」「校對李小白先生修金陸拾兩」「謄寫譚茂才筆資貳拾壹兩陸錢」「發紙店裝裁題簿工料銀壹玖錢」「刻工紙料刷印裝裁釘補及供紙雜費共銀叄百貳拾兩零五分陸釐」「經費共開除銀捌伍拾叄柒錢一分六釐」。又有「改補刻工每日工銀一錢二分,計廿一工,共銀二兩五錢」「書坊領做綾布書套一百八十個共銀二十一兩」等項。可知乾隆間刊刻刷印等工料價格。
3. 王同愈嘗謂顧師言李金鏞、李鳳苞、李善蘭諸公之才學,余深識之。迨「文化大革命」中,清理抄家圖書,開始時,招余前往勞動,以為欲用我相助,豈知不然,我說有用,彼等則以不迷信專家,故意毀棄。余略有省悟。見三李氏手札甚多,踐踏無所惜,如我說「好」,彼必毀之。無可奈何,只得默默拾置桌上,,」冀得幸免,盡吾保存前賢手跡之心耳。(《王同愈集》序)
4.先師顧廷龍先生序《王同愈集》,有「偶從公案頭見有《四庫簡明目錄》抄本,各書詳注版本,余甚好之。公曰:『此從葉菊裳先生處傳抄者,葉先生則錄自朱學勤藏本。』當時朱學勤、邵懿辰、莫友芝皆好書,各以所見不同版本者詳記於《簡明目錄》,三人又時相交流補充,是文人好書之樂事也。余亟購得藏園所印《邵亭知見傳本書目》,過錄其上,以便校補。此是我從事目錄版本之始,安知竟成我古籍整理終身之業」。
5. 民國書價:傅增湘1942年2月20日致張元濟信,云:「歲暮文祿王賈持趙諫議本《莊子》十冊來,此三十年前所求一見而不可得者。此事公當憶及之。及發函展視,乃知為蜀刻,藝風當日未曾辨出,待以蜀本罕見。此《莊子》尤為海內孤本,竟以極高價收之,公聞之當為我喜,其價大駭物聽,計當割一莊矣。」(《張元濟傅增湘論書尺牘》第383頁)
6.章式之先生於辛亥革命後「僑居天津,杜門講學,寄情吟詠,尤喜勘書」。1931年,章移居北京接受奉養,1936年自京去津。先後住中山路黃緯路求是里、宇緯路宇泰里,一度因避兵禍寄寓英租界三德里。四當齋藏書3368部72787卷,臨終時,遺言將藏書21596冊寄贈燕京大學圖書館保存,化私為公,惠及無數學子。《天津史志》2005年第4期有章氏哀啓,可參考。
7. 2002年6月,中國歷史博物館圖書資料信息中心所編的《中國歷史博物館藏普通古籍目錄》由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出版。書前附有書影,其中《圖繪宗彝》,作明萬曆三十五年(1607)夷白堂刻本,實為日本元祿十五年(1702)刻本。又《補注洗冤錄集證》,作清道光二十三(1843)刻本,實為清道光二十三年三色套印本。(按,據檢此為「江都鍾淮三色套印本」)
8.《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民國間不少藏書家都想蒐集,但欲得全帙者難上加難。陳清華要留意此書,先後覓得124種[其中《易緯》《魏鄭公諫續錄》《帝範》為乾隆三十八年(177)武英殿刻本,雖不能全,但亦難能可貴之至]。計經部29種、史部24種子部31種、集部40種。
9. 陳乃乾《琉璃廠書肆後記》跋云:「江陰繆筱珊太史,喜購藏善本書,丹黃點勘,垂老不倦,雖其校定諸書每多脫誤,為通人所譏,自撰《藏書記》,於宋明刻鑒別未確,著錄之舊抄本,有某氏手跋云云者,大半出寫官傳抄,尤不能免欺世盜名之嫌。然其愛書之篤,一時無兩,視世之夫暴富附庸風雅者,真不可以道里計也。乃逝世逾歲,壞土未乾,而藝風堂藏書已為肆賈捆載以去,乃乾昔挹塵談,嘗承瓻借,頃逢搖落,百感交並。」
10. 1979年9月3日,上海古籍書店資深工作人員袁西江來上海圖書館估張子美、陳清華書之價。汪慶正電話告知張子美的書不能還。張子美的書,為宋刻本25部551冊,估21000元。元刻本39部355冊,估16000元。明刻本159部212冊,估12000元。抄本等187部876冊,估11000元。共410部1994冊,60000元。陳清華的書,為宋刻本6部34冊。元刻本5部56冊。遞修本3部72冊。明刻本132部1304冊。抄本等19部106冊。加上其他,共397部3166冊,估價32000元。(顧廷龍先生小筆記上所記)按,杭州朱氏結一廬藏書,為同治、光緒年間巨擘,主人朱修伯後,重要藏書即歸其女婿張幼樵所有。張子美即幼樵之孫,其工作單位在上海市黃浦區新昌路房管所。「文革」中遭單位抄家,藏書全數存於兩個大樟木箱內,後於1967年的某月,我和同事兩人獲命取至上海圖書館善本書庫保管。所謂「不能還」是指「不能落實歸還」的政策。陳清華即陳澄中,重要藏書家。
18.墨是文明的產物,它是一種碳素顏料,具有「落紙如漆,萬載存真」的特點,所以歷來備受文人雅士、書畫名宿的青睞。煙是動植物未盡燃燒而生成的氣化物,煙遇冷而凝固生成煙炱,煙炱有松油炙和油煙炙之分,煙是製墨的重要原料。中國製墨所採用的煙料,可分為松煙和油煙兩大類,其中尤以使用松煙歷史最為悠久。彩墨為繪畫用的顏料,有紅、黃、青、綠、藍、白諸色,均為天然色料配製。如朱墨取材礦物朱砂,藍墨由植物馬藍、木藍、菘藍等熬成汁,風乾後製成藍錠成為原料。彩墨純淨艷麗不易褪色。製墨原料主要是碳氫化合物不完全燃燒的粉末狀的物質,古稱「炱」「煙炱」「松煙」,化工學名「炭黑」,含炭90%-99%。松煙,以黃山松煙為佳;油煙,以桐油煉製的為好。至於工藝,古代製墨分採松、造窯、發火、取煤、和劑、入灰、灰、試磨等。煉煙:煉製松煙的煙窯就山勢斜臥於山坡,煙煤附於窯壁,冷卻後掃下,煉製油煙的煙房需要密閉不透風,用燈草點燃油燈,每盞燈上覆一瓷碗,煙薰在碗裡。可參考宋應星《天工開物》:「凡墨……若近頭一二節,只刮取為煙子,貨賣刷印書文家……」以上見《中國徽墨》(2018年6月3日)
19. 1928 年原藏西安臥龍寺的宋元本《砂藏》5594卷移交陝西省圖書館。最早為陝西開元、臥龍兩寺廟產。1923年秋,因康有為「盜經」一事,使這部大藏經聞名於世。1928年10月30日,陝西省教育廳黃統下令,將1915 年由開元寺搬到臥龍寺,以及原藏臥龍寺的《磧砂藏》全部移交陝西省圖書館收藏,現藏5646卷5127冊。
20.《莫友芝年譜長編》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357頁載:同治四年(1865)五月三日,莫友芝與金長福談文匯閣遺書,云:「問以文匯閣遺書,謂咸豐三年毛賊陷揚時,賊酋欲睹行宮,索宮中及大觀堂藏於天寧寺僧口云,僧堅不應,遂火寺及堂閣,僧亦被火,數日夜不熄,後有檢灰燼得擔許殘紙,皆爛不可理矣。唯聞爾時經管閣書為謝夢增,今用山東簡缺道,其家往揚州城康山旁,尚有借鈔未還者數種。賊未至時,董事者請運司以二三千金移閣中御賜及《全書》避之他所,堅不肯應,運庫尋為賊有,時鹽運使劉良駒也。」此見《亭日記》。
21.六月七日莫友芝致信曾國藩,云:「友芝奉鈞委採訪鎮江、揚州兩閣四庫書,即留兩郡間二十許日,悉心咨問。並謂上兩項書向由兩淮鹽運使經算,每閣歲派紳士十許人,其曝檢借收。咸豐二、三年間,毛賊具至揚州,紳士曾呈請運使劉良駒籌費運書,避深山中,堅不肯應。比賊火及閣,尚扃鑰完固,竟不能奪出一冊。鎮江閣在金山,山僧聞賊將至,亟督僧眾移運佛藏,避之五峰下院,而典守書閣者揚州紳士,僧不得與聞,故亦聽付賊炬,唯有浩嘆!比至泰州,遇金訓導長福,則謂揚州庫書,雖與閣俱焚,而借錄未歸與拾諸煨燼者,尚不無百一之存。」(參見:《莫友芝譜長編》,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360頁)
22. 七月三日曾國藩覆友芝,云:「鎮、揚兩閣四庫書既遭一炬,所謂存十一於千百者,又倉猝無從空間,只好徐徐圖之。」兩信據陶風樓藏《咸同名賢手札》(見台灣文海出版社《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十三輯,第36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