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鏡舊印有新聲--寫在《中華再造善本底本印章考釋》出版後
考鏡舊印有新聲
--寫在《中華再造善本底本印章考釋》出版後
徐蜀
國家古籍整理出版專項經費資助項目《中華再造善本底本印章考釋》(以下簡稱《考釋》),靳諾、王若舟編著,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23年9月出版。《考釋》的出版,對古籍藏館的基礎業務建設和古籍整理工作,可以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以下就鈐印的整理情況及相關問題略加論述,不當之處,請大家批評指正。
一、印章的著錄
藏書家及學者之鈐印是考據古籍遞藏、研究古籍發展史的重要資料,也是古籍善本傳承有緒的首要依據,歷來為人們所重視。清代藏書目錄《天祿琳琅書目》及《天祿琳琅書目後編》,便在每個條目後羅列印章的印文、圖形和所在卷數。此後的私家藏書目錄《愛日精廬藏書志》《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楹書隅錄》《傳書堂藏書志》《滂喜齋藏書記》《寶禮堂宋本書錄》《藏園群書經眼錄》《藏園群書題記》等,亦將書中鈐印作為著錄的內容之一。
然而,從清末、民國時期開始建立的公共圖書館,古籍書目因種種原因,不再著錄印章。在私家藏目向圖書館公藏書目過渡的《清學部圖書館善本書目》中,勉強保留了部分印章信息。緊接著江翰編纂《京師圖書館善本簡明書目》,以「簡明」為宗旨,率先刪除了書目著錄中的印章信息。此後夏曾佑所編《京師圖書館善本簡明書目》、趙萬里編《國立北平圖書館善本書目》,奠定了公共圖書館古籍善本「簡明」書目的基礎。
所謂「簡明書目」,就是只著錄書的最基本信息—書名、卷數(冊數)、著者、版本,或者再加上後人題識、行款、版框尺寸的書目。趙萬里的《國立北平圖書館善本書目》雖無「簡明」二字,實際也是簡明書目(詳見下文)。此後各圖書館所編館藏古籍書目及聯合目錄,均為簡明書目,但一概不加「簡明」二字。非簡明書目,則多冠以「書志」「提要」「題記」之名,以示區別。
公共圖書館的古籍書目不收錄印章,是有其道理的,這要從古籍目錄的性質與功能說起。古籍目錄包括簡明目錄、書志型目錄(提要、題記、經眼錄),以及圖錄、圖目型目錄。前面提到的私家藏書目錄(包括《天祿琳琅書目》),均為書志型目錄,內容包含了書名、卷數、著者、版本、行款、版框尺寸、題識等基本信息,以及印章、校勘、考釋等諸多內容。私家書目的宗旨,是將所藏經典善本的特色與價值,盡可能多地展現出來。當然,私家書目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既有著錄、考釋字數多達數千者;又有只錄書名、卷數、著者,寥寥數十字的,體例不一,隨意性較強。
公共圖書館藏書規模遠非私家藏書可比,服務對象和功能亦不相同。館藏書目最基本的功能是財產登記管理,以及提供檢索查詢之用。一般目錄中羅列印章,確有不便(各書印章有無、多寡不一,多者可達數十上百方)。但不著錄不等於不重視,至少從趙萬里先生開始,對古籍書目取消著錄印章的做法,是有補救措施的。
趙萬里編《國立北平圖書館善本書目》的同時,確立了一套完整的古籍目錄體系,由簡明目錄、書影(圖錄)、書志三個部分組成。對此,傅增湘在《趙目》序言中代趙萬里作了解釋:「今乃擬定體例,將欲輯為書影,錄為書志,次第刊布,以便編摩。先成簡目四卷授之梓人。」民國二十年(1931)七月至二十一年六月的《國立北平圖書館館務報告》也提到:「除簡目業已告竣付諸木刻外,並由趙萬里君編一善本書志,詳述每書之版本及收藏源流。已完成全數五分之二,擬次第刊行,以補簡目之未備雲。」
從《趙萬里文集》(冀淑英、張志清、劉波主編,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年11月出版)中可以看出,趙萬里20世紀20至30年代初,撰寫併發表了書志、提要、經眼錄、題記110餘篇,其中均有印章信息。但這項工作僅僅開了一個頭,未能延續下去(趙萬里50年代雖撰寫了數百條善本書志,但主要是為《中國版刻圖錄》作準備,重點在版本考證,未涉及鈐印),館內也沒有其他人來系統地編撰善本書志,賡續著錄印章、考究遞藏的傳統。其他各圖書館大同小異。以致日積月累,隨著時代的變遷,在國學日益小眾化、繁體字僅為少數人使用的大背景下,近幾十年來古籍鈐印及遞藏關係的考證與揭示,已然成為古籍編目及版本研究者的軟肋,于敏中、彭元瑞、張金吾、瞿鏞、楊紹和、王國維、張元濟、傅增湘等前賢相關著述幾成絕學。
上述情況,到大型古籍影印叢書《中華再造善本》出版後,有了一定的改觀。《中華再造善本》正續編共收唐、宋、金、元、明、清時期的古籍1341種,撰寫提要1341篇,集合成《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中華再造善本續編總目提要》出版。在提要的編撰上,編委會充分考慮到印章的作用,要求提要作者將「各該書所鈐蓋的閒章雅印、遞藏關係等,一一向讀者作簡明扼要的交代」(《總目提要•前言》)。又在「凡例」第六條規定:「本書每篇提要末段印文著錄採用原印文用字,圖形文字隸定成通用繁體字。」《總目提要》1341篇共著錄印章3000餘方,並對其中的750餘方印章,直接或間接注明印主。這兩項均打破了之前的紀錄。注明非姓名印章的印主,對讀者瞭解古籍的遞藏及版本鑒定,尤為重要。
《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雖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古籍編目及版本界在印章識讀、考釋方面的頹勢,但著錄印章的底本數量不足叢書底本總量的一半,且多數條目著錄印文後,便以「迭經名家收藏,流傳有緒」一類的文字收尾,不對印章作任何考釋。加之數十年來業界對該領域的忽視,積重難返,因此整體效果有限。
為更好地說明問題,特將最近三十年來,著述中有關鈐印的疏漏和差錯,歸納數例如下:
首先,因大量印章不能識讀,或搞不清印主為何人,著者介紹藏印時往往避重就輕,列舉數例一帶而過,漏掉了大量古籍遞藏信息。識讀還不時出現差錯,例如將明代著名學者王世貞的連珠藏印「貞」「元」誤為「鼎」「元」者大有人在,皆因「貞」的篆文與「鼎」字字形相似。
其次,印主張冠李戴的現象,屢見不鮮。比較典型的是對華亭朱氏相關藏印的誤解,將朱恩的藏印「華亭朱氏珍藏」歸到朱大韶名下。朱恩是朱大韶的伯祖父,係華亭朱氏藏書的創始者,亦為藏書大家,其藏印名目繁多,超過了朱大韶,大致有「華亭朱氏珍藏」「玈溪」「玈溪草堂」「玈溪後樂園得閒堂」「宗伯」「大宗伯」「榮慶堂」「松郡朱氏」「廣乘山人」「子孫世昌」等。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本《禮記集說》《後漢書》《春秋傳》《古文苑》《應氏類編西漢文章》《三國志》《杜工部草堂詩箋》《外台秘要方》《晉書》《資治通鑒綱目》,元蒙刻本《重修政和經史證類備用本草》,上海圖書館藏宋乾道七年蔡夢弼東塾刻本《史記》等,均經朱恩收藏並鈐印累累。然而很長一段時間,朱恩及他的藏印卻很少有人提及。
再次,著錄印章時的一大通病,是不按印主的年代早晚排序,或將同一印主的不同印章割裂開來,與他人印章穿插排列。出現此種情況,多半是撰者對一些印章不知印主為誰。不少藏書家、學者的印章繁多,姓名、字號、堂號、鑒賞等印章經常在一書中混用,最易出錯。例如某書提要云:「此書鈐有‘三晉提刑’‘臣筠’‘健庵’‘乾學之印’‘崑山徐氏家藏’‘宋犖’等印記。」「三晉提刑」「臣筠」為宋筠藏印,宋筠系宋犖之子,故二印應排在「宋犖」之後。又如某書提要介紹鈐印,依次為「百衲」「宋本」「乾學」「徐健庵」「貴池劉世珩假觀」「季振宜藏書」「季振宜印」「滄葦」「御史之章」「御史振宜之印」「蔥石讀書記」「汲古閣」「汲古閣圖書記」「毛」「毛氏藏書子孫永寶」「海虞毛表奏叔圖書記」。以上印章排列至少有兩個問題:其一,「百衲」係袁世凱第五子袁克權(字規庵,號百衲)藏印,不應置於首位;其二,「貴池劉世珩假觀」「蔥石讀書記」均為近代藏書家、刻書家劉世珩(字聚卿,又字蔥石)之印,不應分開敘述,排序亦不對。
上述類型的問題比較普遍,因篇幅所限,不予贅述。這種狀況對古籍整理、研究和出版工作的進一步發展,十分不利。《考釋》的出版恰逢其時,為業界提供了大量詳實、有針對性的古籍印章參考資料。
二、《考釋》其書
《考釋》收錄印章6449方,是《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所收印章數量的兩倍多;據統計,涉及印主1388人,翻了近兩番。《考釋》印章的來源,是《中華再造善本》叢書,原書一些印章因年代久遠等,本已模糊,重新印刷後狀況更差,因此有些印章已不可識讀,加上目前暫未能辨識著錄者,推測有400多方。總體上看,《考釋》的辨識率已超過90%(《再造善本》共有鈐印約7000方)。這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數字,而無論古代印譜還是古籍藏印,50%左右的印文較常見,容易辨識,余下的部分,識讀難度會成倍增長。
識讀印文尚有文字規律可循,要想將古籍中數量巨大、種類繁雜的鈐印的印主及相關信息查找出來,必須過目海量的文獻資料,猶如大海撈針,難上加難。清代以下古籍書目,著錄印章者極少提及印主,《再造善本》兩種《總目提要》注明印主的數量為750餘方,佔著錄總數3000方的25%,已屬不易。據統計,《考釋》中標明印主的印章為5200餘方,約佔收錄總數6449方的80%以上。《考釋》收錄印章及考釋印主數量的大幅增長,對釐清古籍收藏、流轉、配補、研究之頭緒,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下面僅以宋刻本《皇朝文鑒》為例,予以說明。
宋嘉泰刻本《皇朝文鑒》,早期的相關著述提及印章不過數方,且不標明印主。《考釋》則收錄印章100方,印主26家。其中既有常見的藏書家、學者葉盛、吳寬、項篤壽、項元汴、毛晉、錢曾、錢大昕、張蓉鏡等,也有較少見的李東陽、李日華、張丑、王掞、楊希銓等。使《皇朝文鑒》遞藏、傳播、版本(包括配補者和年代)的信息愈加完善。
又,按《考釋》所收印章查閱,之前善本書目著錄《皇朝文鑒》者,皆謂「序、目錄下、卷一至三……配清張蓉鏡抄本」。其實序並非張蓉鏡抄補。《皇朝文鑒》抄配之序文共有四篇:呂喬年序,嘉泰甲子(1204)沈有開序,嘉定十五年(1222)趙彥適序(跋),端平元年(1234)劉炳序。其中序一首葉有「錢大昕觀」鈐印,錢大昕(1728-1804)年齡比張蓉鏡(1802-?)大得多,故此序不可能是張蓉鏡所抄。序四末葉有「顓庵補錄」四字題識,鈐「顓庵」「王掞」二印。《考釋》云:「王掞(1645-1728)字藻儒、藻如,號顓庵、退軒、無住道、西田主人等。太倉(今屬江蘇)人。有拙修堂、揖山樓。王時敏子。」按年代,此序也不會是張蓉鏡所抄。序二、三雖無印章可核對,但筆跡明顯與張蓉鏡不符。從生卒年及序四題識、鈐印看,四篇序文大概都是王掞所配補。
《考釋》內容豐富,資料系統,可以通過釋文、印主和書名筆畫檢索查閱所需資料,不但適合日常檢索查閱,更可對古籍善本條分縷析,進行系統的考察、研究。例如宋刻《資治通鑒綱目》條目,便揭示出一些隱匿較深的版本信息。
此本《資治通鑒綱目》經周叔弢先生多方蒐集配補而成,鈐印甚多,其中就有朱恩之印。之前的書目和相關論述,皆未觸及。《考釋》收錄了「松郡朱氏」「廣乘山人」二印,並注明為朱恩藏印。更可貴的是,在「廣乘山人」印章下,列舉宋本《晉書》亦有此印。查《晉書》條目,得知朱恩尚有「大宗伯」「玈溪草堂」「榮慶堂」「華亭朱氏珍藏」等印章。又注曰:「據聶溦萌《〈晉書〉兩種宋刻二十七字本的考察》一文研究,《晉書》中朱恩所鈐五印,均係由中國國家圖書館所藏別一宋刻本(或為覆刻本)相關鈐印頁調換而來,時間約在清康熙晚期至同治元年(1862)間。」此條注文非常重要,國圖藏兩部宋刻《晉書》,其中海源閣藏本中的朱恩五印,係從另一部《晉書》中竄入,因此造成版本系統混亂。見此注文,即可消除誤解。
此條目又收錄「欣遇艸堂之章」「海曲馬氏」兩印,注釋曰:「馬官和印記。馬官和(1875-1936)字惠階,號仲平。日照(今屬山東)人。」兩方印及注釋,解開了此書題跋題寫者為何人之謎。《跋》曰:「此乾道壬辰四月刊本也,丁日昌《持靜齋書目》有此本。惠皆記。丁卯正月八日。」「惠皆」即馬官和。
此前,因不知「惠皆」為何人,幾乎所有書目均漏載此跋及兩方藏印。馬官和,現代藏書家,家藏宋元本及抄校本40種,明清善本240多種,共計6800餘冊。所藏善本除《綱目》外,尚有蒙古本《史記》、元本《列子鬳齋口義》、《文選》(宋刻六臣注本)等,均收入《中華再造善本》。1928年因其銀行業務失敗,虧欠公款無力償還,藏書遂被政府充公,入藏山東省圖書館,這也是該館第一次批量入藏善本古籍。從印主檢索馬官和得知:他又有「惠階校閱」藏印,鈐於《列子鬳齋口義》《文選》中。
另外,該條目記載《綱目》卷四十六有一方「周暹」鈐印,此印意義非同小可。大部頭古籍的印章,不在首卷及末卷,而鈐蓋在中間某卷,實屬罕見。故不少善本書目未發現並提及此印。多年前,我翻檢《綱目》時偶然見到此印,因其不合常理,遂下功夫深究一番。終於搞清楚弢翁分四次購置配齊此書,並最終轉手潘宗周寶禮堂的曲折經歷(見拙文《弢翁配補及轉售宋刻〈資治通鑒綱目〉略考》)。《考釋》提供的印章信息,可以省卻讀者大量翻檢原書的時間和精力。
通讀《考釋》還發現,以往耳熟能詳的一些印章,印主往往有多人。例如「宋本」,早先印主僅以毛氏汲古閣、季振宜、汪士鍾而著稱,《考釋》則羅列了多達18方,印主還有顧若琳、胡珽、潘祖蔭、丁清度、溫澍梁、蔣祖詒等人;「子孫世昌」有7方,印主分別為項元汴、朱恩、周春等人;「子孫永保」7方,分別為項元汴、張蓉鏡、甘福等所有;「子孫保之」7方,近似「子子孫孫永保之」的藏印9方等等,不一而足。早期的書目或著述,不乏搞錯的事例。
三、《考釋》引發的思考
《考釋》的兩位作者,分別出生於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比較年輕,職業是古籍圖書編輯,並非專業的古籍編目和版本研究者。但他們卻做了此前專業人士未能做到的事情,這是為什麼?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再舉一個例子: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22年1月出版的《國家珍貴古籍題跋叢刊》(全十八冊),從組稿到編輯審稿,再到出書,歷經數年之久。該書稿來自多家圖書館,質量參差不齊,問題較多。開印前,國家圖書館成立審校組,集中館內外學者20餘人對書稿進行終審,總審校亦為80後的年輕人,他在終審中發現並糾正了大量差錯。但他也未編過古籍書目。
因業務往來,我對《考釋》的作者和《題跋叢刊》的總審校比較瞭解,他們的共同之處是熱愛古籍事業,具有較深厚的古文字功底,善於識讀印章及古籍中的手書題識(字跡潦草難識者不少)並作出相關考訂。而這些,正是做好古籍編目和版本鑒別工作的基礎。還有一點,他們是互聯網古籍專業平台上的活躍者,善於利用古籍數字化成果,與日常工作相結合,因此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回想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老一輩學者編纂《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時,複印機都是稀罕之物,要想對照不同館藏的善本書影,多半要靠腦子記憶和文字描繪。其實能夠看到書,已屬不易;多數情況下,只能依靠各館的書目或目錄卡片記載。由於條件所限,很多古籍書目只能採用「從目錄到目錄」的編纂方式,差錯自然難免。如今國家大力倡導、支持古籍數字化建設工作,經過多年努力,成績斐然,已經在古籍整理、出版上發揮出巨大的作用。《考釋》便是利用古籍數字化成果的一個成功案例。當然,利用好古籍數字化成果,在浩如煙海的文獻中找到所需資料,也是一門學問。《考釋》的作者找到了門徑,獲得了成功。
另外,《考釋》的作者,作為「行外人」,客觀上也少了一些束縛,受早期古籍書目及相關論述的影響較小,更加註重「目驗」和舉證的結果。這也是他們能夠有所突破的原因之一。
毋庸諱言,早期古籍書目的著錄,存在大量遺漏和差錯。其原因除當時技術條件較差外,在編目思想和方式上也有所欠缺。對此本文不展開論述,只提兩個具體問題:
其一,對所編之書走馬觀花,沒有認真閱讀。這是我對數百部古籍逐葉查閱後,得出的結論。書目中出現的許多問題,並無多少技術含量,僅是翻書不夠,一些關鍵信息沒有看到而已。逐葉認真看書其實並不難,《考釋》的兩位作者,在幾年的時間中便將1341部善本翻遍,輯出幾乎所有印章並加考釋,即可證明。
其二,認為遺漏某些信息無關大局。以往的古籍書目(含書志、提要),藏印和題識遺漏的現象比較嚴重。其中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編目者識讀印文及題識落款的能力不夠。關於印章,有《考釋》為證。關於題識,我用《再造善本》對照某善本書目後發現,凡落款字跡潦草,難以識別,或落款為字號、堂號等,不知真實姓名的題識,均不著錄,即使題識就在卷首明顯之處。這些遺漏的印章、題識中,保存了大量有用信息,對書的遞藏、版本鑒定,關係重大,而不是無關大局。
古籍善本書目是古籍整理、研究最基本的工具書,是選用文獻資料的標準器,其優劣與否,直接關乎古籍整理、出版的效率和質量。在古籍數字化取得重大成果的背景下,是時候投入力量,重新修訂早期的古籍善本書目了。
本文原刊《古籍整理出版情況簡報》202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