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存宋刊單疏本刊行年代考
現存宋刊單疏本刊行年代考
長澤規矩也著,王瑞譯,董岑仕、張良校
譯者弁言
本文由《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服部先生古稀祝賀記念論文集》,富山房,1936年,第731-744頁〕、《重ねて現存宋刊單疏本に就いて》〔《書誌學》第六卷第五號,日本書誌學會,1936年,第2-6頁〕兩篇舊稿整合而成,刊於《[安井先生頌壽記念]書誌學論考》〔松雲堂書店·關書院,1937年,第12—20頁〕;作者去世後收入《長澤規矩也著作集》〔汲古書院,1982年,第1冊,第19-25頁〕,對文字續有修訂。長澤規矩也《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撰於1935年夏,從諸經校刻者入手,指出現存單疏本《周易》《尚書》《毛詩》《禮記》均屬南宋覆刻,其中《尚書》刊行時間最晚。舊説《爾雅》《儀禮》二經爲北宋刊本,然無確據,不過可以肯定屬元修本。本文寫作時,作者實未目睹單疏本《毛詩》《周易》之影印本。其後所見既廣,故撰《重ねて現存宋刊單疏本に就いて》續加修訂。兩篇整合於《書誌學論考》時,依新出《續古逸叢書》影印本,填補了《春秋公羊疏》相關内容,重新覈對刻工名目,並刪去《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中關於《五經正義》北宋編刊以及後世東傳部分。正文翻譯由王瑞〔中國中醫科學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執筆,復經董岑仕〔人民文學出版社〕、張良〔復旦大學歷史學系〕審校。底本採用《著作集》,通校《書誌學論考》單行本以是正文字,並參酌《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重ねて現存宋刊單疏本に就いて》兩篇早期研究成果,疏通長澤立論依據及前後觀點變化。按語部分爲校、譯者所加,附在每段之後。同時編制參考文獻,綴於全文之末。翻譯過程中,承蒙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董婧宸老師多方教示,謹致謝忱。
宋刊單疏本傳於今者有六:〔一〕《周易》十四卷,《尚書》二十卷,《毛詩》殘本三十三卷,《禮記》零本八卷,《公羊》零本七卷,《爾雅》十卷,時下皆有影印本行世。【附注一】另有《儀禮疏》殘本四十四卷,今下落不明,然有清代覆刻本通行,據此可知其大概。〔二〕諸本中,除《毛詩》有紹興刊記之外,他本均無刊記。故世人每稱《爾雅》《儀禮》刻於北宋,〔三〕《尚書》《禮記》亦或以南宋刊本目之。〔四〕經予寓目之宋刊原本共五種,其中《毛詩》未及細審;他如《公羊》《儀禮》,雖僅獲睹影印本或覆刻本,然此等皆南宋刊本,且其中亦能發現元代修補之蹟。〔五〕
〔一〕傅增湘《宋監本〈周易正義〉跋》:“群經注疏,以單疏本爲最古,八行注疏本次之。顧單疏刊於北宋,覆於南宋,傳世乃絕罕。就余所見者,《尚書正義》二十卷,藏日本帝國圖書寮;《毛詩正義》四十卷,藏日本内藤湖南家〔缺首七卷〕;《禮記正義》殘本四卷,藏日本身延山久遠寺;《公羊疏》殘本九卷,藏上海涵芬樓;《爾雅疏》十卷,二部,一藏烏程蔣氏密韻樓,一藏日本静嘉堂文庫〔寶應劉氏藏半部,五卷〕;《儀禮疏》舊藏汪閬源家,今不知何在;合此《周易》計之,存於天壤間者,秪此七經而已。”〔見傅增湘藏本卷末;題《景印周易正義序》,刊於《圖書館學季刊》1935年第9卷第3—4期,第170—173頁;並收入《藏園群書題記》卷一。各本文字略有差異〕又《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毛詩正義》四十四卷”條亦枚舉此六部單疏本:“余嘗謂宋本單疏如《儀禮》四十五卷〔汪閬源所藏,今不知何在〕、《禮記》四卷〔在狩野直喜博士處,見影本〕、《公羊》九卷〔藏蔣孟蘋家〕、《周易》十四卷〔藏北京徐梧生家〕、《爾雅》十卷〔静嘉堂藏一部,蔣孟蘋藏一部,劉翰臣藏半部〕皆見存于世,倘薈萃群經,得有力者精印流傳,足慰海内外學人之望。區區微願何日能償,聊志于此,以當息壤。此書〔即《毛詩正義》〕内藤虎博士客座所觀,略誌其大要。……己巳〔民國十八年〕十月二十八日,觀於日本奈良内藤氏恭仁山莊。”王國維《宋刊本〈爾雅疏〉跋》:“宋刊諸經單疏存於今者,臨清徐氏有《周易正義》,日本楓山官庫有《尚書正義》,竹添氏有《毛詩正義》,近藤氏有景鈔《左傳正義》,前吴門黄氏有《儀禮疏》,蔣氏復有殘《公羊疏》,并此《爾雅》而七。……諸疏行款,除《易》疏未見外,《書》疏”每行二十四字,《詩》疏與《左傳》疏每行二十五字,《儀禮疏》二十七字,《公羊疏》二十五六七字,《爾雅疏》三十字,其半葉十五行,則諸疏皆同,此亦六朝以來義疏舊式。”〔《觀堂集林》卷二一;烏程蔣氏印本收入卷一七〕另《傳書堂藏書志·春秋公羊疏》:“宋刊本單疏傳世者,臨清徐氏有《周易》疏,日本有《尚書》《毛詩》二疏,前吴門黄氏有《儀禮疏》,吾郡陸氏及寒齋並有《爾雅疏》,其餘《左氏》《穀梁》二疏僅存寫本。”刨除左氏,數目合於長澤所列。惟單疏本《左傳正義》刻本尚有零葉存世。斯坦因第三次中亞探險,曾於黑城獲得刻本《春秋正義》殘葉〔編號:0r8212/1243KKⅡ0244aXXV〕,虞萬里斷爲北宋刻。參見虞萬里《斯坦因黑城所獲單疏本〈春秋正義〉殘葉考釋與復原》〔《敦煌學》1996年第20期,第53-67頁;後收入《榆枋齋學術論集》,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年〕;並蘇芃《敦煌單疏寫本〈春秋正義〉殘卷録文及校勘記》〔《古文獻研究集刊》第2輯,2008年,第161—174頁〕。〔二〕清道光十年,汪士鐘藝芸精舍據宋本影寫重雕。傅增湘《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卷二:“清道光十年汪士鐘藝芸精舍覆刻南宋初單疏本,十五行二十七字,白口,左右雙闌。前後有汪士鐘、顧千里刊書序跋。已印入《四部叢刊續編》。原書自藝芸精舍散出後,踪迹渺然。”另參見顧廣圻代汪士鐘作《重刻宋本儀禮疏序》〔藝芸精舍本卷首,收入《顧千里集》卷八〕,喬秀岩《〈儀禮〉單疏版本説》〔《文史》第50輯,中華書局,2000年〕。〔三〕顧廣圻《重刻宋本儀禮疏序》稱汪氏覆刻“尤傳景德之真”。〔四〕“以南宋刊本目之”,“南宋”,單行本作“北宋”。〔五〕前述單疏七經,並《春秋》《周禮》及《榖梁》尚有傳抄本存世。參見張麗娟《宋代經書注疏刊刻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李霖《宋刊群經單疏傳本討源》〔《中國經學》第17輯,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5年;收入《宋本群經義疏的編校與刊印》上篇第一章第四節,中華書局,2019年,第51-73頁〕。
有刊記之《毛詩正義》,先後爲竹添光鴻博士、〔一〕内藤虎次郎博士寶有,後傳歸内藤乾吉。〔二〕今本存卷八至四十,每半葉十五行,行二十三至二十七字不等,白口,左右雙邊。〔三〕據内藤博士所記,宋諱闕筆至“桓”字止;〔四〕予按,實“構”字亦有闕筆。卷末官銜之後有“紹興九年九月十五日紹興府雕造”刊記一行,〔五〕則此本爲紹興刊刻殆無疑義。
〔一〕竹添光鴻(1842—1917),一名竹添進一郎,字漸卿,號井井。吴慶坻《蕉廊脞録》卷八:“嘉納治五郎之外舅竹添光鴻,字漸卿,號井井,尤竺耆經箸,著《左氏會箋》,所藏宋元槧本有淳化三年校進本《毛詩正義》,卷首列李沆、賈黄中、張齊賢、李昉等銜名,紹興九年紹興府雕造。”《嘉業堂藏書志》卷一著録“影抄宋本《毛詩正義》三十三卷”,題識云:“原書藏日本東京竹添井井居士家。光緒癸卯年,友人派往日本調查學堂,影鈔歸國,寶同球璧。今歸余齋,刊入《嘉業堂叢書》以傳之,與《儀禮》單疏并傳。”董康《書舶庸譚》民國十六年一月二日:“訪内藤湖南。……乃出藏北宋本《史記》《毛詩正義》二書,俱竹添井井物。昔年曾於小田原訪竹添翁見之,今歸湖南,不勝艷羡。……《毛詩正義》亦十五行,每行廿五字,與《尚書正義》蓋同時刻。繆藝風託島田翰影録一部,南潯劉翰怡刻入《嘉業堂叢書》。湖南謂中多妄改,且殘蝕處俱補録完整,疑所據又一本。余謂僕昔年校大覺寺《文館詞林》,悉復舊觀。張石銘刻入《適園叢書》,時藝風掌校讎,悉改從刻本,並有依《太平御覽》校改者,殊非校勘家之正軌。”〔二〕此本爲金澤文庫故物。《金澤文庫古書目録》:“殘本卅三卷,十七冊。刊〔宋〕。有金澤文庫墨印〔第四號印〕,存卷第八至四十。京都·内藤乾吉氏藏。”並著録於《金澤文庫本圖録》。其書流傳始末,島田翰《古文舊書考》卷二云:“是書古澤介堂氏從周防古刹所獲,後歸於井上伯爵。有故,遂爲吾師有。”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收“《毛詩正義》四十四卷”,解題云:“鈐有‘金澤文庫’‘香山常住’等印。”又按曰:“此書不見於《訪古》《訪書》二志,惟《古文舊書考》載之。避宋諱至‘完’字止。原獲于周防古刹,旋歸井上伯爵,最後歸竹添光鴻,轉入恭仁山莊文庫,世間孤帙,流傳有緒,可寶也。”《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卷二:“宋時流入日本之書,今藏内藤虎次郎處,近已影印行世。”《阿部隆一遺稿集》第一卷〔第279頁〕亦詳。此本現藏於日本武田科學財團杏雨書屋。1936年,日本東方文化學院據原本珂羅版影印,題“内藤湖南博士遺愛,内藤乾吉氏藏”。長澤所據即此本。2011至2013年日本杏雨書屋據底本彩印。2012年人民文學出版社據東方文化學院本四拼一翻印。〔三〕此書行款版式,島田翰《古文舊書考》卷二云:“半版十五行,行二十二字三字四字五字不等,左右雙邊,界長七寸七分强,幅五寸三分弱。”《金澤文庫本圖録》:“左右雙邊。郭高七寸七分,橫五寸一分。每半葉十五行,一行廿五字。”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毛詩正義》四十四卷〔缺卷一至七,存三十三卷〕。宋紹興九年紹興府刊本,半葉十五行,每行二十四五六字不等,白口,左右雙闌,版心下方記刊工姓名。版匡高七寸八分,寬五寸三分。每卷尾記字數。”〔四〕此書避諱情況,島田翰《古文舊書考》卷二備列桓、殷、徵、竟、敬、完、垣、貞、恒、境、胤、筐、萑、匡、弘、炅闕筆,又云:此書“闕至欽宗而止,所謂卒哭則諱,生不諱也。蓋斯則紹興府所鐫,故尚存古式也。”内藤湖南同此説。〔五〕此説不確。刊記附於北宋監本書者、勘官、詳勘官、再校、進者銜名之後;刊記後接南宋紹興府重刻校對官、雕造官銜名。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言之頗詳:“尾葉有書勘、都勘、詳勘、再校各官銜名二十行。次淳化三年壬辰四月進書官銜名李沆等四人十一行。又空五行,列‘紹興九年九月十五日紹興府雕造’,下接連有校對雕造官銜名四行。”
《周易正義》爲現居北平之傅增湘篋藏。〔一〕每半葉十五行,行二十六字,白口,左右雙邊。〔二〕卷末有端拱元年校勘經進者列銜。據傅氏影印本跋文所言,宋諱避至“構”字。〔三〕然而,若繙讀宋刊原本,或細繹影印之本,此《周易正義》補版痕蹟皦然,或補刻全葉,〔四〕或於一葉之中局部修版,〔五〕。這些補修紙葉中,如卷三第四葉左半第二、六行,卷六第十六葉右半第十三行,卷十第八葉右半第八行,卷十二第三葉右半第九、十一行等,“慎”字多有闕筆。此外,卷十二第一葉蓋宋刻原版,其“慎”字或闕筆〔右半第七行〕,或不闕〔左半第十行〕。〔六〕傅氏據闕筆斷爲紹興刊本,允有不愜。
〔一〕此書舊爲宋元之交俞琰家藏之本,鈐“俞氏家藏”“俞琰玉吾”等印。卷末墨筆書“吴郡唐寅藏書”六字,或嘗爲唐寅經手。清代先後歸季振宜、徐松、道州何氏、徐坊、柯劭忞庋藏,後由柯昌泗轉售傅增湘。傅增湘《宋監本〈周易正義〉跋》:“《易》單疏本,自清初以來,相傳有錢孫保校宋本,然其書藏於誰氏,則不可知。後閱程春海侍郎遺集,乃知徐星伯家有之。〔集中《丙午七夕集蔡心友宅和吴荷屋》詩有“免中徐公今漢儒,手繪泑澤昆侖圖,袖《易》孤本稱宋初”。注云:“是日星伯前輩攜宋槧單疏《周易》。”〕嗣歸道州何氏,最後爲臨清徐監丞梧生所得。監丞藏書多異本,然嚴扃深鐍,祕不示人。同時京曹官嗜古如繆藝風,窮經如柯鳳蓀,與監丞號爲石交,亦未得寓目。監丞逝世,遺書漸出。余偶訪令子聖與,幸獲一覩,驚爲曠世奇寶,時時往來於懷。旋聞業已易主,廉君南湖曾爲作緣,以未能諧價而罷。昨歲殘臘,忽聞有人求之甚急,議垂成而中輟,然其懸值高奇,殊駭物聽。余詗知怦然心動,遂銳意舉債收之,雖古人之割一莊以易《漢書》,無此豪舉也。……爰郵致海東,妙選良工,精摹影印,板式若一,點畫無訛,紙幅標題咸依舊,俾與近歲覆印《書》疏聯爲雙璧,從此數百年孤行之寶籍,化爲百本,流播無窮。……歲在乙亥冬至後五日,江安傅增湘識。”〔見傅增湘藏本卷末〕又《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撮其大略:“此書近歸臨清徐氏,懸價高奇,殊駭物聽,余以其孤本秘籍,決意爲之傳播,遂舉債收之,郵致東瀛,妙選良工,影印百帙,使之流播無窮。然債臺高築,展轉無策,遂亦不得終有。雖然,流播之願獲償,亦云幸矣。”《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卷一“《周易正義》十四卷”,下記云:“孤本,鈐宋俞松印記,明唐寅觀款。余藏,余已影印行世。”葉德輝《書林清話》卷六記載:“至近時,宋板書本日希見。以吾見聞所及,張南皮以三百金購宋板《詩經朱子集傳》,徐梧生以三百金購北宋本《周易正義》〔道州何氏所藏〕,此在光緖甲乙間事。”王國維《宋刊本〈爾雅疏〉跋》云:“宋刊諸經單疏存於今日者,臨清徐氏有《周易正義》。”余嘉錫云:“國子監丞徐坊也,坊殁,其子以贈吾師膠州柯鳳蓀先生。師身後子昌泗售之,故友傅沅叔曾以珂羅版影印一百部。”〔《四庫提要辨證》卷二《爾雅注疏》條〕原書售於陳清華,今歸中國國家圖書館庋藏。傅增湘《周易正義》影印本出版於民國二十四年(1935),由東方文化委員會下屬的北平人文科學研究所與傅增湘共同促成,原書於當年十月前寄於日本,由東瀛名匠小林忠治郎珂羅版印行二百部,每部四冊一函,封面、封底爲黄色白棉紙,單股綫裝,無包角;次年二月寄回國内,分爲兩部分〔鄧之誠1956年12月24日《日記》云:“乙亥秋,始由東方文化委員會出資四千,影印二百部,東方及傅各得一百部,每部定價一百元”〕:㈠第一部分,歸北平人文科學研究所,存世諸本可分爲日本原裝、北京改裝二類:⑴原裝本〔如國家圖書館藏本,索書號:65802、160764〕僅在第四冊封底襯裡左下角鈐蓋朱印戳記“影宋周易正義凡十四卷北平/人文科學研究所借傅氏雙鑑/樓藏本印行歲在乙亥冬日”,第一冊無内封、牌記,第四冊無傅增湘長跋。⑵改裝本〔如復旦大學圖書館藏本,索書號:300038〕,屬正式發行本,朱記與原裝本一致,惟第一、四冊明顯經過改裝,訂綫有新接痕蹟;第一冊補牌記一葉,右題“歲在乙亥嘉平月/宋監本周易/正義十四卷/江安傅增湘題”,鈐“傅/增湘”白文方印,左題“北平人文科學研究所/假藏園傅氏藏本印行”;第四冊書末補入傅增湘所撰長跋三葉〔撰於1935年12月初〕,文末朱色套印“傅”白文方印、“沅/叔”朱文方印;補葉均爲棉紙,紙色較白。㈡傅增湘自存本,書前牌記右題“宋監本周易/正義十四卷”,鈐“藏園/祕笈”朱文方印、“沅叔/持贈”朱文方印,左題“乙亥嘉平月朔/藏園傅氏印行”,鈐“藏園/督鐫”朱文方印;書末同樣補入長跋。據《教育公報》載1936年4月15日《教育部祕書處箋函》第四九九三號:其書“定價每部國幣壹百元,發行處北平文津街北平圖書館、北平琉璃廠文友堂書坊”,亦有寄售於他處者,然終未出清。經傅增湘分贈、售賣諸本,長跋末多有手書編號、題識,如日本宫内省圖書寮獲第九部,北平圖書館獲第十部〔國家圖書館普通古籍,索書號:1823〕,日本内閣文庫獲第十四部,文治藏書樓獲第十六部,新中國建設學會獲第十七部,沈性真獲第十八部〔現藏上海圖書館〕,朱啟鈐獲第四十六部〔國家圖書館普通古籍,索書號:63513〕,齊燮元獲第四十七部〔國家圖書館普通古籍,索書號:64777〕,北平北海圖書館獲第七十一部〔國家圖書館普通古籍,索書號:64156〕,王克敏獲第七十五部〔國家圖書館普通古籍,索書號:65402〕。惟最初分贈若干部,尚不及補入封面、跋文。長澤在《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一文謀篇時,僅能參考橋川時雄提供的單疏本照片〔第732頁〕;其後撰寫《重ねて現存宋刊單疏本に就いて》,才得以親炙傅氏影印本〔第2頁〕。此書另有《續修四庫全書》《中華再造善本》、華寶齋〔西泠印社,2011年〕、橋本秀美〔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年〕及重慶師顧堂〔浙江古籍出版社,2017年〕影印本。〔二〕《周易正義》行款爲半葉十五行,行二十六字;而卷九第四〔刻工嚴忠〕、五葉〔刻工朱静〕行款爲半葉十五行,行三十、三十一字。本卷他葉刻工:狄真〔狄/真〕;邢琮〔邢〕;[弓]成。長澤規矩也、阿部隆一均斷爲原版刻工。〔三〕傅增湘據以斷定此本爲南宋紹興十五至二十一年間刻本。《宋監本〈周易正義〉跋》:“又按此書雕刊年月,取本書列銜與《玉海》證之,正相符合。……世傳此書爲北宋初刊本,乃據進書時題端拱元年而言。茲詳檢各卷,桓、構等字悉已闕筆,則爲南渡覆雕可知。考《玉海》載:‘紹興九年九月七日,詔下諸郡索國子監元頒善本,校對鏤板。十五年閏十一月,博士王之望請群經義疏未有板者,令臨安府雕造。二十一年五月,詔令國子監訪尋《五經》三館〔三館,《玉海》卷四三元刻本、清嘉慶刻本均作“三史”〕舊監本刻板。上曰:“其他闕書,亦令次第雕〔雕,《玉海》卷四三元刻本、清嘉慶刻本均作“鏤板”〕。雖重脩〔重脩,《玉海》卷四三元刻本作“重有”,清嘉慶刻本作“重脩”,傅增湘所據爲嘉慶本〕所費,亦不惜也。”由是經籍復全。’循是推之,則《五經正義》再刊,當在紹興九年以後,二十一年以前。再證以廟諱之闕避,雕工之姓名,刻書之風氣,益足推勘得實,正不必侈言北宋監本爲重也。”〔見傅增湘藏本卷末〕《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益加精密:“《周易正義》十四卷。宋紹興十五年至二十一年間臨安府刊本,半葉十五行,行二十六七字,白口,左右雙闌。版心記刊工姓名,有王政、王允成、弓成、包端、朱宥、李詢、徐高、章宇、顧仲等,避宋諱至‘構’字。有補版。鈐有俞石澗藏印及季振宜二印。翁覃溪〔方綱〕手跋一則,又題識一行。按:此書宋諱避至‘構’字。考《玉海》載:……循是推之,則《五經正義》覆刊當在紹興十五年至二十一年間。核之避諱及刊工姓名,時地相合,確然無疑。余得書後粗校數卷,改正甚夥,然其關係至要者爲本書卷第。考孔穎達《序》云爲之《正義》凡十有四卷,《新唐書志》及《郡齋讀書志》同。至《直齋書録解題》乃作十三卷,且引《館閣書目》言今本只十三卷。後人未見原本,踵其误,均以爲《易疏》十三卷,懸擬曲説,無一當者。今此書復出,十四卷之次第完然具存,諸家臆説,可不煩言而解矣。”按,《直齋》著録之十三卷本實爲八行注疏合刻本之卷數〔張麗娟《宋代經書注疏研究》,第232頁〕。趙萬里、冀淑英承傅增湘之説,參見《中國版刻圖録》解題,並《冀淑英文集》〔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年,第234頁〕。此本“敦”字無闕筆,李致忠據以斷爲孝宗朝刻本〔《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唐宋編》,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第6頁〕。〔四〕補刻全葉〔卷-葉〕:2-1〔王政〕;2-2〔包端〕;2-3〔蔡通〕;2-4〔蔡通〕;2-5〔王舉〕;2-6〔王舉〕;2-7〔王政〕;2-9〔王昕〕;2-10〔朱宥〕;2-11〔李昇〕;2-12〔李昇〕;3-4〔章宇〕;10-2〔蔡通〕;10-3〔徐高〕;10-4〔徐高〕;10-5〔沈亨〕;10-6〔沈亨〕;10-7〔王中〕;10-8〔王中〕;10-9〔周用〕;10-10〔周用〕;10-11〔劉文〕;10-12〔劉文〕;10-13〔政〕;10-14〔李政〕;10-16〔沈禧〕;11-5〔王昕〕;11-6〔王昕〕;11-7〔李政〕;11-8〔李恂〕;11-10〔李正〕;11-11〔李詢〕;11-12〔李詢〕;11-13〔徐高〕;12-3〔李〕;12-4〔李圭〕;12-5〔王珎〕;12-6〔徐仝〕;12-7〔李時〕;12-8〔劉文〕;12-10〔李時〕;12-11〔潘亨〕;12-12〔潘亨〕;12-13〔包端〕。阿部隆一亦認爲此書有補版情況。尾崎康則認爲“並無補版”,而“其他新舊葉面的差别也在可接受範圍内,皆應視爲原版。”李霖進一步指出:“此本雖有局部修補,却無整葉重刻。”〔參見李霖《宋刊群經單疏傳本討源》,第103頁〕。〔五〕局部修版〔卷-葉〕:2-8;2-13〔版心下方原刻,刻工“[張]中”〕;3-3;3-5;10-1;10-15;12-2。〔六〕卷十二第一葉字畫漫漶,有斷版,允爲原刻版片。刻工“王允成”,長澤規矩也《宋刊本刻工名表》斷爲原版刻工。且左右半葉斷版相連、上下交錯,並無抽换剜改痕蹟。
《尚書正義》尊藏於宫内省圖書寮,爲金澤文庫舊藏。〔一〕每半葉十五行,行二十四字,白口,左右雙邊,闕筆至“慎”字。卷前有端拱元年孔維等上表及校勘經進者列銜,並唐永徽四年長孫無忌等上表。本書内文體例與他疏頗有不同:經注標示起止之後,所有疏文均换行另起;而他經疏文均不换行另起,而是接續於經注起止之下。〔二〕内藤博士爲影印本撰寫《解題》,〔三〕定爲光宗紹熙年間刻本。〔四〕
〔一〕此書存世僅此一部,《經籍訪古志》《古文舊書考》《御書籍來歷志》《金澤文庫古書目録》《金澤文庫本圖録》《圖書寮漢籍善本書目》等均有著録。《金澤文庫古書目録》:“廿卷,十七冊。刊〔宋〕。有金澤文庫墨印〔第七號印〕,有覆刊本。宫内省圖書寮尊藏。”《圖書寮漢籍善本書目》卷一“《尚書正義》二十卷十七冊”,解題云:“此本舊藏金澤文庫,不知何時流出坊間。寬政中,丹波元簡偶獲零本,獻諸幕府,併搜索餘卷所在以聞,遂成全帙云。每卷首有‘金澤文庫’印,每冊首有‘祕閣圖書之章’印,又首卷及卷十八末捺‘歸源’印。”1929年,日本大阪每日新聞社據原式珂羅版影印出版,後附内藤湖南親筆跋語,並《影印祕府尊藏宋槧單本尚書正義解題》一文。傅增湘所藏即此本,得自内藤湖南。《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昨歲大坂每日新聞社已複制流傳,余蒙内藤湖南博士〔虎〕惠貽一帙,精美殊常,直下真迹一等。”長澤所目驗者亦每日新聞社影印本〔《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第732頁〕。《四部叢刊三編》又據每日新聞社本影印,除去日本學者施加之訓讀符號以及批抹識語,與原式有别。1972年,臺北鼎文書局據每日新聞社本翻印。《域外漢籍珍本文庫》第一輯〔人民出版社,西南師範大學出版社,2008年〕、《日本宫内廳書陵部藏宋元版漢籍選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亦收此書。〔二〕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宋刊本,版匡高七寸七分,寬五寸八分。半葉十五行,每行二十四字,白口,左右雙闌。版心中縫題書幾,下記刊工姓名,有王政、施章、黄暉、吴珪、汪盛、陳忠、王伸、葛珍、朱因、王寔、方成、張亢、洪茂、蔡至道、洪先諸人。首端拱元年《雕印〈五經正義〉表》,下列勘官秦奭等銜名九行。次趙國公无忌等《上〈五經正義〉表》。次《〈尚書正義〉序》。本書第一行標書名,次行低四格題撰人銜名二行。凡正義先標注文起訖各二字爲題,次行頂格標‘正義曰’云云。每卷終空一行標書名卷幾,次一行記‘計幾萬幾千幾百幾十幾字’〔亦有空一行者〕。……筆意堅實,結體方嚴,猶有汴都遺韻也。鈐有‘金澤文庫’正書墨印。”〔三〕即内藤湖南所撰《影印祕府尊藏宋槧單本尚書正義解題》,附於每日新聞社影印本《尚書正義》書末。本文撰於1929年8月。後由錢稻孫翻譯,題《影印宋槧單本尚書正義解題》,發表在《國立北平圖書館月刊》第4卷第4號,1930年,第31-51頁。〔四〕内藤湖南書後跋云:“《五經正義》撰於唐初,而刻於宋初,皆與經注别行。其祖刻本,今無存者。南渡後,紹興至紹熙間所飜雕單疏本,彼土亦已佚亡,不留片簡。惟我金澤文庫所傳,雖經散出人間,猶存《尚書》《毛詩》《禮記》三經,其《易》與《春秋》僅有影鈔傳本,而《詩》疏四十卷已失七卷,《禮》疏七十卷止存八卷,獨《書》疏二十卷完好無缺,真天壤間孤本,汾鼎荆璆,不足以比其珎貴矣。但以其書久尊藏天府,石室金匱,固鐍珎護,學者往往終身不得一見,每竊爲憾焉。……大正乙丑,予奉旨校中祕書,審其體式,其板心、刻工名多與祕府藏紹興季年刻《文選》同,宋諱闕筆至‘慎’字而止,定爲紹熙間刻。或謂其界欄左右雙邊者,爲汴都刻,四周雙邊者,係後來葺板,其實全帙廿卷,無一板四周雙邊者,則此説不足據也。又嘗觀唐鈔《左傳》單疏殘卷於巴黎,朱筆標經注起止,墨筆録疏文於其下,故雕印之舊者亦特改其朱爲墨,若《詩》《禮》二單疏是也。今此《書》則疏文與經注起止提行並録,此在單疏較爲晚出之式。又《詩》《禮》二單疏卷尾皆有校勘名銜,《詩》疏併存幹〔譯者按:即劉承幹嘉業堂〕覆雕者,而此《書》全失載原覆勘雕名銜,已異監本之體,可見刻本日趨簡便之漸矣。顧此《書》之刻,實後於淳熙注疏會本〔足利學所藏〕,而能守單疏之舊,豈當時習尚去古未遠,學者諷誦猶有分注疏者歟。予别撰有《書疏解題》及《撰者》《刊者考》,茲刪其要,以坿書於此云。昭和四年八月,内藤虎。”並見《影印祕府尊藏宋槧單本尚書正義解題·圖書寮本尚書正義ト其ノ影印》〔第24-25頁;譯本第40-41頁〕。長澤大體認同内藤之説。又,島田翰《古文舊書考》卷二斷爲“寧宗時刊本”,不確。近藤守重《正齋書籍考》卷一著録“《尚書正義》宋板真本二十卷,金澤文庫所藏”。審其“真”“貞”缺筆,“敦”字不缺,“蓋孝宗時代刻本”。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宋諱缺筆甚謹,玄、敬、弘、讓、貞、恒、瑗、殷、頊、慎等字皆爲字不成,是孝宗時刊本。然筆意堅實,結體方嚴,猶有汴都遺韻也。”阿部隆一《日本国見在宋元版本志経部》推定此書爲孝宗朝前期〔隆興乾道間〕刻本;李霖《宋刊群經單疏傳本討源》同此説。
《禮記正義》,身延文庫藏零本八卷〔卷六十三至七十〕,亦是金澤文庫舊藏。〔一〕半葉十五行,每行二十六至二十八字不等,白口,左右雙邊。宋諱闕筆至“讓”字,然或闕筆〔卷六十七第二葉左半第六、七行〕,或不闕;“桓”“構”等字殆不一見;“慎”字則無闕筆。卷末有校勘經進者列銜。〔二〕
〔一〕《金澤文庫古書目録》:“零本八卷,二冊。刊〔宋〕。有金澤文庫墨印〔第六號印〕,存卷第六十三至七十,有覆刊本。山梨·身延山久遠寺藏。”《金澤文庫本圖録》:“德富蘇峰翁偶久遠寺を訪ひ、この書を發見す。久遠寺に入りたる經路不明。”安井小太郎《書北宋刻禮記單疏殘卷後》:“德富蘇峰君,夙以篤好文雅著。操觚木鐸之餘,所輯刻《成簣堂叢書》若干卷,皆希世秘笈也。今茲夏游甲斐身延山,獲北宋刻《禮記》單疏本於散簏中,狂喜弗措,借歸見示。……主者不知愛惜,四周爲蠹魚所禍。幸文字完整,得籍以補訂毛本譌奪。雖殘簡也,可寶貴矣。……君惜其再閟於山谷間,玻瓈版印行,以嘉惠士林。”又《身延本禮記正義殘卷提要》〔東方文化學院影印本《禮記正義》别冊〕云:“昭和戊辰六月,德富君蘇峰游身延山久遠寺,觀〔《朴堂遺稿》卷四此文作“覩”〕殘卷《禮記》單疏,借還遍示同好,於是始知秘笈藏于名山。東方文化學院乃請久遠寺映印之,以弘其傳云。昭和辛未九月。”德富猪一郎《身延山本〈禮記正義〉殘卷》述其發現始末:“然るに去る昭和三年六月身延山文庫を探りて、偶然にも單疏本『正義』六十四卷より七十卷迄の二冊を見出した。此れは予の知る限りに於ては世界に唯一無二の珍書である。歸來之を借り來りて、安井朴堂、内藤湖南の二翁に示したるに、二翁何れも驚嘆して、近古無比の發見となし、何とか、之を複製して、學者に頒たば、東洋經學の上に、裨補する所多大なる可しと慫慂して止まず。然も其書を幾百年、全く雜書堆積の中に埋沒してゐたれば、蠹蝕滿紙、殆んど之を手にす可らざる狀態だ。予乃ち都下の精工池上梅吉君を、成簣堂に招き、幾許の日子を費し、悉く之を修理するを得た。賴ひにも蠹魚は書の四邊を侵蝕して、其の中間の文字は殆んど完全に幾ければ、本書を誦讀するに於て、大なる妨げがない。”〔《典籍清話》,民友社,1932年,第58-59頁〕另參見關靖《身延山に於ける新しき金澤文庫本の發現に就て》〔《書誌學》第5卷第2號,1935年8月,第61-68頁〕。〔二〕安井小太郎《書北宋刻禮記單疏殘卷後》:“自《聘義》至卷尾,所謂七十卷本之殘篇也。十五行二十、二十一字不等,敬、殷缺末筆,貞字不避諱,爲仁宗以前刻無疑。”其後作《身延本禮記正義殘卷提要》,則斷爲“南宋刻”:“《禮記正義》七卷,自六十三卷《緇衣》‘子曰大臣不親’節至七十卷《喪服四制》。……每半葉十五行,行二十七字,間二十六字、二十八字不等,有‘身延山’黑長印。……避諱例,敬、殷必缺筆,竟、弦、讓或缺或否〔《朴堂遺稿》作“或避或否”〕,而字樣體式卻髣髴於南宋初刻。據《玉海》‘咸平二年上新印《禮記疏》七十卷’文,當時一開彫,至南宋取咸平本重彫,未可知也〔《朴堂遺稿》作“亦未可知也”〕。卷尾列校勘諸臣呂蒙正、蘇易簡、李至、孫奭等十六人官銜姓名,有‘淳化五年五月日’七字。”《金澤文庫本圖録》著録爲南宋初年浙刻本,行款“左右雙邊,郭高七寸七分半,橫五寸二分半。每半葉十五行,一行廿六至廿八字不同”。《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卷二“《禮記正義》七十卷”:“日本有南宋紹興間浙本,單疏,十五行二十六字,白口,左右雙闌。卷七十後有淳化五年秘閣寫書及校正銜名,存卷六十三至七十,計八卷。”此書有1930日本東方文化學院影印本。1935年,《四部叢刊三編》據以翻印,抹去“金澤文庫”墨記;1976年,臺灣藝文印書館又複製《四部叢刊三編》本,俾廣其傳。此外還有2008年《域外漢籍珍本文庫》第一輯影印本。
《春秋公羊疏》殘本一部,南海潘氏篋存,〔一〕僅存卷一至卷七,且有闕葉。每半葉十五行,行二十二至二十七字,白口,左右雙邊。〔二〕雖未見原本,“然若曾經眼《爾雅疏》宋刊原本及影印本,〔三〕再觀此《公羊疏》影印本,即可清楚發現此《公羊疏》中元代以降補版之蹟。〔四〕今觀其紙葉似爲原刻者,其宋諱闕筆,“桓”字最夥,“完”字〔卷七第二葉右半第四行〕、“溝”字〔卷五第二葉左半第七行〕均有闕筆,更晚之諱字闕避則未見。〔五〕
〔一〕此本於清末民初由内府流出,爲密韻樓主人蔣汝藻所得。現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傳書堂藏書志》云:“此本與舊所得《爾雅疏》皆明文淵閣舊藏。《爾雅疏》二百年前已流出人間,此本近時始出,又未見有他本,故自來收藏家未見著録。其全書宋以後官書簿録皆云三十卷,明黄佐《南雍志·經籍考》亦有《公羊傳疏》三十卷,卷數與宋以來所云單疏本合,而與十行注疏本不合,即是本也。”《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中,張壽林撰稿之“重刊北宋槧《春秋公羊疏》殘本七卷”〔吴興劉氏嘉業堂叢書本〕提要云:“是編爲吴興蔣孟蘋學部舊藏。吴興劉承幹借鈔一過,刻入《嘉業堂叢書》中。”此本後歸南海潘氏寶禮堂,張元濟爲潘宗周所作《寶禮堂宋本書録》有《春秋公羊疏》殘本一冊,即此,解題云:“阮文達撰《校勘記》,據何煌及惠定宇用宋刻校定之本。吴興嘉業堂劉氏依此覆刻,與阮氏《校勘記》讎對,頗有異同,則此爲何、惠兩氏所未見,雖爲殘帙,亦書林瓌寶已。”嘉業堂本刻於民國十七年,另有《續古逸叢書》(1935)、《四部叢刊》及《中華再造善本》影印本。〔二〕此書行款體式,《傳書堂藏書志》:“每半葉十五行,行二十五六七字不等。存首七卷,餘闕。又卷二闕末半葉;卷三闕首七葉;卷七闕第七葉,又闕末第十一、第十二兩葉。其分卷與十行注疏本不同。卷一隱公一:起序,盡元年正月;卷二隱公二:起元年三月,盡二年;卷三隱公三:起三年,盡十一年;卷四桓公一:起元年,盡六年;卷五桓公二:起七年,盡十八年;卷六莊公一:起元年,盡六年;卷七莊公二:起七年,盡十三年。”張元濟《寶禮堂宋本書録》:“是本尚爲宋刻,存隱公三卷、桓公二卷、莊公三卷,總七卷,起隱公元年,訖莊公十二年‘宋萬出奔陳’。卷首何休序解尚全存,卷二缺末葉,卷三缺前七葉,卷七缺第六及其後各葉,全書凡二十八卷,此僅存四分之一。”又:“版式半葉十五行,行自二十二至三十三字不等。每卷首行題‘春秋公羊疏卷第幾’,隔數字又題‘某公幾’,次行題起幾年訖幾年。左右雙闌,版心白口,單魚尾,書名題‘公羊幾’,上記字數,下記刻工姓名。”〔三〕按長澤規矩也《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爾雅》“宋刊原本”爲皕宋樓、静嘉堂遞藏本;“影印本”則是《續古逸叢書》及《四部叢刊續編》影印蔣汝藻、涵芬樓遞藏本。詳後文。〔四〕《中國版刻圖録》解題載:“宋時十二經單疏,南宋國子監俱有雕造。此本宋刻元修,刻工皆宋元兩朝杭州名匠,疑即南宋監本。元時版送西湖書院,《西湖書院重整書目》中有《公羊注疏》一目,蓋即此本。内閣大庫書。”〔五〕《傳書堂藏書志》:“宋諱敬、殷、恒、貞、完、桓諸字俱缺末筆,乃南渡後重刊北宋監本;而卷三第十一、十二兩葉,卷六第十二葉,均明初刊補,乃明初南監印本也。”又據李致忠目驗:“書中‘隱將讓乎桓’‘桓元年春’‘桓二年’‘桓二年秋’‘桓三年’‘桓十二年’‘桓十八年’‘桓能自複戎,與桓同好’‘桓公震而矜之’‘桓公忽忘武備’等句中的‘桓’字,均缺末筆,蓋避北宋末帝趙桓御名之諱,而‘屈完是也’中的‘完’字亦缺末筆,表明趙桓的嫌名諱亦已避之,這種現象説明,此書之刻必已進入南宋。而書中‘許慎’的‘慎’字不缺末筆,則南宋孝宗趙昚的嫌名諱尚不迴避,説明此書之刻未届孝宗朝。”〔《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唐宋編》,第81—82頁〕
《爾雅疏》有陸心源舊藏本,現存於静嘉堂;〔一〕另有蔣汝藻舊藏本〔士禮居舊藏〕,傳歸涵芬樓。〔二〕此外傅增湘嘗言江南尚有殘本,其《周易正義跋》僅云“寶應劉氏藏半部,五卷”,語焉不詳。〔三〕此本每半葉十五行,行三十字,白口,左右雙邊。静嘉堂、涵芬樓二本元代補刻皆清晰可辨,静嘉堂本以元致和、至順年間公牘紙背印行,〔四〕涵芬樓本則爲明初印本。“慎”字有闕筆。〔五〕
〔一〕此本原爲陸心源舊藏,後歸静嘉堂文庫收儲。舊説,此本爲北宋刻本。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二收録“《爾雅疏》十卷”,斷爲北宋刻元印本。另參《重刻北宋本〈爾雅疏〉序》〔《儀顧堂集》卷七〕。《静嘉堂秘籍志》從陸氏説〔大正十六年〕。然學者已覺其謬。傅增湘《静嘉堂文庫觀書記》“《爾雅疏》十卷”,解題云:“宋刊單疏本,半葉十五行,每行三十字。……此本爲元至順官紙所印,其印本亦差相類,疑爲同時所印行也。”《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二:“《爾雅疏》十卷。宋刊宋、元、明初遞修本。半葉十五行,每行三十字,白口,左右雙闌,版心上記字數,下記刊工姓名。”小字注云:“日本静嘉堂文庫藏書,己巳〔民國十八年〕十一月十三日閲。”又《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卷三:“宋刊單疏本,十五行三十字,白口,左右雙闌。有元、明補版。日本静嘉堂文庫有一帙,元至順間官冊紙印。”王國維跋蔣汝藻所藏另一本《爾雅疏》,亦稱“此本猶是咸平舊式,然於欽宗嫌名‘荁’字、高宗嫌名‘媾’字,皆闕一筆,又多元明補刊之業,乃南渡後重刊北宋監本,又經元明修補者也。”〔《宋刊本〈爾雅疏〉跋》〕長澤亦在《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一文中指出,此本宜非“北宋刻元修本”,或屬南宋覆刻北宋原本,迭經元朝補版,而印於明朝。因而,後出之《静嘉堂宋本書影》云:“故に北宋刻、南宋及び元代の補刻と云ふべきか。”〔昭和八年〕《静嘉堂文庫宋元版圖録》據避諱〔玄、弦、眩、炫、絃、鮌;敬、警、驚;弘;殷、慇;匡;胤;恒;楨;慎〕情況,斷爲“南宋前期刊宋元明遞修”本,則依據阿部隆一考訂。據《日本國見在版本志經部》將静嘉堂本斷爲“南宋前期刊,宋、元、明初遞修”本,解題云:“本版蹈襲單疏本舊式,過去傳爲北宋監本或北宋刊本,然此本之字樣版式與現存單疏本相同,應爲應紹興刊刻經史之詔而於紹興府等刊梓之杭州地區公使庫版。現之傳存本原刻之葉甚少,故據缺筆、刻工等正確推定其刊年十分困難,頗爲遺憾,然忖度之,當與其他現存單疏本同爲紹興、乾道初間刊刻。佔宋刻大部分者,爲宋修版葉。”又云:“姑且不論,如前所述,本版之宋修刻工,皆主要爲寧宗朝嘉定前後至理宗朝初之杭州地區刻工。本版之版木,大抵與其他公使庫版一起移入杭州國子監,並加以補版。”〔《日本国見在宋元版本志経部》,董岑仕譯,原文見《斯道文庫論集》第18輯〔麻生太賀吉大人追悼記念論集〕,1981年,第118—120頁〕有關此本來歷,《皕宋樓藏書志》云:“《爾雅疏》之存於近古者,乾嘉中黄氏百宋一廛,袁氏五硯樓各有其一。兵燹之後,碩果僅存。”陸心源《重刻北宋本〈爾雅疏〉序》云:“承平時,吴中有二本,一爲士禮居黄氏所藏,一爲五硯樓袁氏所藏。余於亂後得之吴中故家書中,有吴氏藏書印,其即黄、袁二氏所藏,或别爲一本,無可考也。”又,此書卷首海翁跋後加蓋“嘉興新豐鄉人/唐翰題收藏印”朱文長方印,《爾雅疏敘》首葉鈐“鷦安/校勘/祕籍”朱文方印;書末亦加蓋兩印。則此本收入皕宋樓之前,曾歸嘉興唐翰題收藏。〔二〕此本由黄丕烈配成,卷四至十爲明朝文淵閣舊藏。士禮居後,此本又轉歸陳鳣、蔣汝藻、商務印書館〔涵芬樓〕,終歸中國國家圖書館收儲。顧廣圻《百宋一廛賦注》云:“官本《爾雅疏》十卷,每半葉十五行,每行三十字;……邢義單行,舊式猶在,雖疏家支流,實爲北宋之殿也。”〔《顧千里集》卷一〕黄丕烈《百宋一廛書録》:“此《爾雅疏》十卷,……余始見一本,出於顧懷芳家,五硯樓主人〔譯者按,即袁廷檮〕得之。既而懷芳伯父五癡亦有是書,已抄一至三三卷,弟四卷起俱宋刻〔八卷十一葉缺〕。卷首有‘文淵閣印’一,蓋猶是明内府物也。後訪得香嚴書屋〔譯者按,即周錫瓚堂號〕,適有殘本三卷在,索觀之,雖非原失却,亦宋刻,特印本爲洪武時,其紙背字蹟可驗。遂去抄存刻,居然完璧矣。五硯樓曾屬常州臧在東挍出,今雖已録其佳者入淛撫所刻《十三經考證》中,然究恐世人輕改古書,暇日當取而挍之。”袁廷檮藏本曾爲臧庸寓目。按嘉慶五年臧庸《挍宋槧板〈爾雅疏〉書後〔庚申仲秋〕》:“余癸丑寓吴門時,書賈持此袟,索價二十四金。余一見狂喜,以爲唐人九經義疏真面目不可見,得此庶能覩其遺範,且價廉,急慫恿袁君又愷如數購之。今年秋,假諸又愷,細意挍出,閱九日卒業。”〔收入《拜經堂文稿》不分卷,國家圖書館藏〕按陳鳣《經籍跋文》所收《宋本〈爾雅疏〉跋》,其所自藏《爾雅疏》亦得之於士禮居:“《爾雅疏》二部,一爲黄蕘圃所藏,一爲袁壽階所藏,並宋刻本十卷,每半葉十五行,行三十字,首尾俱全。……壽階既殁,藏書多散,《爾雅疏》亦爲蕘圃所得。蕘圃因其重複也,遂將己所有者歸諸余,余乃以白金四十兩購之。凡六冊,中有文淵閣印。審係明内府舊儲,宋錦作韜,外用香枏製匣,鐫題名目,一一精良。印本雖稍遜壽階所藏,而裝潢之美則過之,可偁書庫中神品矣。”王國維《宋刊本〈爾雅疏〉跋》:“烏程蔣氏藏宋刊《爾雅疏》十卷,每半葉十五行,行三十字,明文淵閣舊藏,即吾鄉陳仲魚先生《經籍跋文》中所著録者也。……蔣氏復有殘《公羊疏》,并此《爾雅疏》而七。《爾雅疏》舊又有吴門黄氏、歸安陸氏二本,今黄本已佚,陸本又流出海外,惟此爲碩果矣。”又《傳書堂藏書志》卷上:“每半葉十五行,行三十字。宋南渡後重刊北宋監本,中有元明補刊之葉。此書海内舊有二本:一藏袁氏五硯樓;一藏黄氏士禮居,本合周香嚴、顧五癡兩家殘本配成,周藏前三卷,顧後七卷。後袁本歸黄氏,黄氏乃以己所藏本售諸海寧陳仲魚,即此本也。仲魚《經籍跋文》記得書本末及此書佳處甚詳。吾郡陸氏十萬卷樓所藏又别一本。今袁本已佚,陸本又流出海外,惟此本爲碩果矣。”又《兩浙古刊本考》卷上、《五代兩宋監本考》卷下亦枚舉三本,所述略同。《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卷三:“蔣氏密韻樓有一帙,後歸涵芬樓。……此書已印入《續古逸叢書》中。”此外,還有《四部叢刊續編》《續修四庫全書》《中華再造善本》及《國學基本典籍叢刊》影印本。〔三〕寶應劉氏本未見長澤《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列舉〔第737頁〕。此本爲劉啟瑞舊藏。長澤所謂“江南”實“江北”之誤。傅增湘前後記劉啟瑞藏本有五卷説、三卷説。“五卷”之説,或本於傅增湘《周易正義》跋,傅增湘民國二十四年(1935)於其自藏《周易正義》上作跋,言“《爾雅疏》十卷,二部,一藏烏程蔣氏密韻樓,一藏日本静嘉堂文庫〔寶應劉氏藏半部,五卷〕。”收入《藏園群書題記》後改寫爲“《爾雅疏》十卷,二部,一藏烏程蔣氏密韻樓,一藏日本静嘉堂文庫,又殘本五卷,藏寶應劉氏食舊德齋。”又《静嘉堂文庫觀書記》:“余更别見一本於江北舊家〔謹案:即寶應劉啟瑞翰臣〕,缺五卷,是世間固有三本矣。”而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二著録此本云“存卷五至七,計三卷”,又:“宋刊本,十五行三十字,白口,左右雙闌。版心上記字數,下記刊工姓名,魚尾下記‘雅疏’二字。與蔣孟蘋藏本同〔寶應劉翰臣藏。庚申四月見〕。”庚申爲民國九年(1920)。《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卷三:“日本静嘉堂文庫有一帙,元至順間官冊紙印。蔣氏密韻樓有一帙,後歸涵芬樓,明洪武時官冊紙印,鈐明文淵閣印。寶應劉啟瑞藏殘本三卷。”劉啟瑞藏本今下落不明〔張麗娟《宋代經書注疏刊刻研究》,第245頁〕。〔四〕静嘉堂本卷首有明代偶桓〔海翁〕題識云:“《爾雅疏》一冊,乃的真宋板,元致和元年冊紙所印也。考致和爲元文宗年號,當時去宋未遠,其鋩鎩猶有存者,可喜也。封面爲宋白麻帋,此亦希世之物,較宋板書更不可得。海翁。”鈐“海翁”朱文方印。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二:“《爾雅》單疏十卷,每頁三十行,每行三十字。宋太祖、太宗、真宗廟諱缺末筆,餘皆不缺。蓋北宋咸平初刊祖本也。其紙乃元致和、至順中公牘,有蒙古文官印。……至順上距靖康,甫二百年,其版尚存,故有元時印本耳。”此本刷印時代及紙背情況,李霖續有補充:“此本首冊副葉有海翁題識,謂致和元年冊紙所印云云。前人多云用至和、至順間公文紙印,阿部解題同,蓋承襲前説,未便親自調查紙背文字。竺沙雅章先生謂有皇慶、至治等年號。經尾崎康目驗,紙背亦有至元年號,及至治三年(1323)四月錢塘縣、杭州路錢塘縣字。則此本當在元末至明初刷印。”〔《宋本群經義疏的編校與刊印》,第70—71頁〕〔五〕王國維《宋刊本〈爾雅疏〉跋》:“宋初刊《五經正義》,成於淳化五年;《七經正義》,成於咸平四年。此本猶是咸平舊式,然於欽宗嫌名‘荁’字,高宗嫌名‘媾’字皆闕一筆,又多元明補刊之葉,乃南渡後重刊北宋監本,又經元明修補者也。”《兩浙古刊本考》卷上、《五代兩宋監本考》卷下略同。《傳書堂藏書志》:“袁本據阮文達《校勘記》,謂多明補之葉。陸本用元至順公牘紙印。此本前三卷亦用公牘紙,屢見‘洪武二年’字,則爲明時印本矣。故每卷中皆有元、明補刊之葉,卷七一卷補葉殆居其半。陸存齋先生序其所刊《爾雅疏》,謂此書爲咸平原刊,宋元修補。海寧王君静安爲余跋此本,據書中欽宗嫌名‘荁’字、高宗諱‘構’字皆闕末筆,定爲南宋監本。”民國十八年(1929)傅增湘觀書於日本静嘉堂,《静嘉堂文庫觀書記》載其所見陸心源舊藏《爾雅疏》云“然以余所見,密韻樓蔣氏藏有一帙,爲士禮居舊物,則陸氏所得當爲袁氏本也。蔣氏本亦是洪武時官紙所印,此本爲元至順官紙所印,其印本亦差相類,疑爲同時所印行也。……且卷中補版正多,或當是元修明印。陸氏謂咸平祖本,非其實也。”〔《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二略同〕《中國版刻圖録》解題云:“傳世《爾雅》單疏宋刻本有三帙:一、黄氏士禮居藏本,阮元《十三經注疏校勘記》即用此本,後因兵事遺失;二、陸氏皕宋樓藏本,用元至順公文紙印,光緒間陸氏有翻版,原書今存日本静嘉堂文庫;三、即此本,用洪武二年蕭山、山陰兩縣公文紙印,宋欽宗、高宗嫌名‘荁’‘媾’二字,及孝宗嫌名‘慎’字,偶或一避。元時補版較多,刻工王恭乃南宋中期杭州名匠,徐友山、俞聲乃元時杭州補版工人,因推知此書當是南宋監本,其版至明初尚能印行。當時附釋音本群經注疏,内無《爾雅》,得此正可補闕。元時《西湖書院重整書目》中有《爾雅注疏》一目,蓋即此本。”
《儀禮》單疏本,以道光庚寅汪士鐘覆宋刊本較爲常見,〔一〕今原本下落不明。〔二〕全書五十卷,闕卷三十二至三十七之六卷,每半葉十五行,行二十七字,白口,左右雙邊。卷末有校勘經進者列銜。顧千里斷爲景(祐)[德]官刊本,〔三〕迄今未有否定其説者。
〔一〕顧廣圻道光十年代汪士鐘所作《重刻宋本儀禮疏序》云:“《儀禮》合疏於經注而并其卷第,始自明正德陳鳳梧,迨李元陽以下皆因之,從事校讎者多言其譌,而宋景德官刊賈公彦元分五十卷不合經注之疏與唐舊、新志同者,則均未得見也。宋槧殘本幸存,僅缺去卅二至卅七,無恙者計卷尚四十有四,嘉慶初,入吾郡黄氏,於是張古餘太守得其校本,别合嚴州經注重編於江省,後阮宫保取配十行不足者也。唯時段若膺大令亦得此校本,謂之單疏《儀禮》,亦訂正自來用《經傳通解》轉改之失,而單疏之善,既有聞矣,然五十卷之面目,仍未有見之者也。吾郡宋槧轉歸予藝芸書舍,念世間無二,遂命工影寫重彫之,以餉學子,使數百年來弗克寓目者,今乃可家置一部,竟如前此馬廷鸞之得諸篋中,豈非大愉快哉。”陳鳣《經籍跋文》所收《宋本〈爾雅疏〉跋》云:“群經之疏,本自單行,今尚存宋本有三,而皆萃于吴中。三者何?《儀禮》也,《穀梁傳》也,《爾雅》也。《儀禮疏》爲黄蕘圃所藏,宋景德官刻本五十卷,每半葉十五行,行二十七字,惟第三十二至三十七凡缺六卷。”〔二〕此書宋刻原本,黄丕烈、汪士鐘曾遞藏,黄丕烈亦據以影寫〔此本今藏國家圖書館,索書號:02407〕。而周錫瓚、顧廣圻等曾寓目。後太平軍興,原刻本下落不明。楊紹和《楹書隅録》云:“宋刊《儀禮要義》,藏武林汪氏欣託山房;宋景德官本《儀禮疏》,藏吴門黄氏百宋一廛,皆經學失傳之書。……近年吴越兵燹,兩宋刊恐已墮劫中。……同治癸亥菊秋,宋存書室主人紹和識。”〔三〕單行本、《著作集》本均作“景祐”,實爲“景德”之誤,“景祐”或襲自顧廣圻《重刻宋本儀禮疏後序》“道光庚寅歲,閬原觀察重刻所藏宋景祐官本五十卷賈公彦《儀禮疏》,自一至卅一,又自卅八至五十”云云〔藝芸精舍本卷首〕;惟前篇顧廣圻代汪士鐘所作《序》有“尤傳景德之真”之語,繫時不誤。又顧廣圻代黄丕烈所作《百宋一廛賦》:“官本復出,景德旦暮。列卷五十,面目呈露。”注云:“景德官本《儀禮疏》五十卷,……馬氏《經籍考》所載《儀禮疏》五十卷,又載其先公序曰:‘得景德中官本《儀禮疏》四帙,正經注語皆標起止,而疏文列其下’者,舉世無復識其面目者矣。”〔《顧千里集》卷一〕又《百宋一廛書録》:“正經注語皆標起止,而疏文列其下,爲宋景德年間本,與馬廷鸞之説合。”首末悉備,可知《後序》所載乃手民之失,長澤踵乎其後,因以致誤。
宋刊單疏本傳世者止前述諸種。今欲考其刊行年代,各本版心幸有刻工姓名可資憑據。而《毛詩》附有刊記,若其刻工並見别經書版,則可據以判定他書刊行年代,殆非難事。〔一〕然遍察各經,以此取徵實則非易。如“徐高”,《毛詩》刻工中即有此人,其名亦見於《周易》,或爲同名同姓之不同人物,故不可徑將二人等同視之;且《易》中署名“徐高”之一葉係補版,則此“徐高”與彼“徐高”允非一人。《易》《書》皆鐫有“王政”,而《書》與《爾雅》《儀禮》皆有“王正”之名,“王政”與“王正”或爲二人,或一人二名,孰非孰是不得而知,實難資以是證。
〔一〕《毛詩正義》刻工名録:毛諒;毛諫;王永;余永;余俊;余集;宋求;阮于;孫勉;徐昇;徐政;徐茂;徐高;時明;婁錦;張弟;張清;張謹;章楷;通;陳明仲;陳迎;陳彥;陳哲;陳錫;黄中;駱昇;駱寶;謹;淵顧〔長澤規矩也《宋刊本刻工名表》〕。
《重ねて現存宋刊單疏本に就いて》七種單疏本中,《公羊》《爾雅》《儀禮》多見刻工姓名共通者,謹備列如次:
此三經刻工共通甚多,可見刊刻時間當前後接近。而上述刻工中,“王正”“李庚”二人亦見於元延祐年間饒州路學刊本《文獻通考》之刻工名録,疑《爾雅》《儀禮》有元朝補刻。三書雖均無刊記,較以單疏本外之宋元刊本刻工,亦可推定刊年。茲據予往昔調查之他書刻工,以作比較,縷述如次:首先,《公羊疏》與足利學校藏宋越刊八行元修本《尚書正義》共通之刻工十一人〔王恭、永昌、劭夫、宋琚、李仲、徐儀、張堅、張富、曹鼎、陳良、童遇〕;與静嘉堂藏宋紹興前後浙刊元修本《陳書》共通者五人〔天錫、王恭、宋琚、童遇、鄭春〕。〔一〕《爾雅疏》與同一《尚書正義》共通之刻工七人〔王恭、吴祐、李仲、范堅、張明、張堅、張斌〕;與前述《陳書》共通者六人〔王恭、李寶、孫開一、徐友山、楊昌、鄭春〕;與宋刊元修本《説文解字》〔静嘉堂文庫〕共通者五人〔方中、吴祐、李祥、李寶、范堅〕;與宋刊元修本《皇朝文鑑》〔静嘉堂文庫〕共通者三人〔范堅、徐友山、張明〕,等等。〔二〕至於《儀禮疏》,其刻工總計一百五十人之多,故並見於他書者亦夥,與前述《尚書正義》共通之刻工二十五人〔文玉、毛文、毛端、永昌、朱明、何建、劭夫、沈祥、周鼎、柳、孫日新、徐囦、高文、高諒、張明、張富、曹鼎、曹德新、章文、楊潤、葉禾、詹德潤、劉昭、鄭埜、繆珎〕;與前述《陳書》共通者亦二十五人〔丁松年、丁銓、毛文、毛端、王桂、朱六、何建、劭夫、吴志、吴春、周鼎、孫斌、孫開一、高文、高寅、高異、高諒、章文、陳壽、楊十三、楊昌、葉禾、詹德潤、劉昭、繆恭〕;與宋浙刊明修本《後漢書》〔静嘉堂文庫〕共通者十四人〔弓華、王正、王榮、朱明、李庚、周鼎、林俊、孫斌、高諒、許成、陳邦卿、詹德潤、鄭埜、龐汝升〕;與宋浙刊明修本《漢書》〔静嘉堂文庫〕一致之刻工十二人〔文玉、王渙、王榮、李文、李庚、李俊、李懋、林俊、金茂、俞榮、章文、陳真〕;與宋越刊八行本《禮記正義》〔足利學校〕一致者計十二人〔毛端、吴志、李成、徐珙、馬祖、高文、高異、陳真、楊昌、楊潤、劉昭、顧澄〕,等等。〔三〕此外,與《儀禮疏》共通之刻工逮七人者:宋贛州刊明修本《文選》〔静嘉堂文庫〕、宋紹熙前後刊明修本《春秋經傳集解》〔静嘉堂文庫〕;逮六人者:南宋刊本《重校添注音辯唐柳先生文集》〔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四〕逮五人者:宋刊元修本《愧郯録》〔静嘉堂文庫〕、宋刊元修本《皇朝文鑑》。可知前述諸書大約與此三經爲前後刊行之書。
〔一〕《春秋公羊疏》刻工名録:⑴原刻:乂〔義〕;寸;仁;升;天錫;方明仲;王介;王恭;王智;朱;朱光;何;余;余祖;劭夫;吴沛;宋琚;李仲;李祥;杞;沈;林;建;徐祖;徐儀;秦;陝良臣;馬;張堅;張富;曹鼎;祥;陳;陳良;陳鎮;景;童遇;義;劉;滕;鄭春;錢;禮。⑵補刻:王禧〔長澤規矩也《宋刊本刻工名表》〕。覈原書板片狀態,此處初刻後刻之分似有不愜。按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三,王禧之名見於宋刻宋元明遞修明初印本《南齊書》原刻板片〔中國國家圖書館藏,索書號:5236〕。長澤或因《公羊》《爾雅》《儀禮》刻工多互見,惟“王禧”不見於《爾雅》《儀禮》。〔二〕《爾雅疏》〔静嘉堂文庫本〕刻工名録:⑴宋補刻:方中吴;王恭;吴祐;施昌;徐榮;章忠;沈文;張堅;張斌;張明;陳浩;鄭春;范堅;楊昌;李仲。⑵元補刻:徐友山;孫開一;王正;士元;士中;謝成;徐良;陶耑;俞聲;李庚;李祥;李寶〔《静嘉堂文庫宋元版圖録》〕。方中吴;王恭;王渙;朱;吴祐;李仲;施昌;孫;張堅;張斌;章忠;陳浩;楊昌;壽□;劉廷;鄭春〔長澤規矩也《宋刊本刻工名表》〕。《中國版刻圖録》:“元時補版較多,刻工王恭乃南宋中期杭州名匠,徐友山、俞聲乃元時杭州補版工人。”《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標記“△”者屬補刻部分〕〔三〕《儀禮疏》刻工名録:丁松年;丁銓;子才;子文;弓恩四;允;文玉;毛文;毛端;毛興祖;王六;王介;王正;王百九;王林章;王亮;王桂;王桓;王渙;王壽;王榮;王學;王國瑞;王國端;石昌;立山;圭;朱六;朱明;朱迪;江民;江仲;江伸;何建;何澤;劭夫;吴文昌;吴志;吴春;吴祥;李;李中;李文;李成;李岳;李庚;李俊;李洵;李畢;李宿;李祥;李詳;李碩;李興;李懋;李權;汪;沈定;沈思恭;沈貴;周若;周鼎;林;林俊;金芳;金茂;侯玉;俞榮;段富;胡杏;凌顯;唐中;孫日新;孫斌;孫開一;徐;徐囦;徐宗;徐忠;徐珙;徐瑛;徐榮;時;馬祖;高文;高寅;高異;高諒;張允;張君用;張明;張富;曹冠英;曹鼎;曹德新;曹興祖;章子才;章文;訪夫;許成;郭生同;陳子;陳仲;陳真;陳彬;陳章;陳壽;陳璞;黄常;楊文;楊昌;楊明;楊茂;楊潤;葉翰;董;雷寧;趙遇春;劉忠;劉昭;慶本;蔣先;霍;霍元;駱成;繆士元;繆珎;繆恭;龐汝升;龐知柔;嚴先;顧忠;顧澄〔長澤規矩也《宋刊本刻工名表》〕。《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標記“△”者屬補刻部分〕
〔四〕東文研本爲殘本一卷〔存卷九〕。臺北中央圖書館藏全本一部,傅增湘嘗著録,爲楊氏海源閣舊藏。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二:“《重校添註音辯唐柳先生文集》四十五卷。……宋刊本,半葉九行,行十七字,白口,左右雙闌,版心上記字數,下記刊工姓名,有:朱梓、朱春、曹冠宗、曹冠英、鄭錫、高春、高文、繆恭、陳良、陳斗南、王仔、王僖、王遇、王顯、毛端、石昌、徐安禮、徐禧、吴鉉、吴敍、丁松、丁日新、張待用、龐知柔、董澄、金滋、劉昭、馬良諸人。貞朗恒皆缺末筆。”
《公羊》《爾雅》《儀禮》三經中,除前述互見於兩經之刻工外,與元延祐間饒州路學刊本《文獻通考》一致之刻工,尚有《儀禮疏》刻工“王六”“朱明”“何建”“周鼎”“茅公輔〔或作‘甫’〕”“翁子和”“君用”“鄭埜”等八人。據此至少可以斷定,《儀禮疏》爲元代補修本。《公羊疏》之“天錫”亦見元刊十行本《周禮注疏》及《論語注疏》,“仲明”則見於元刊十行本《孟子注疏》,〔一〕則《公羊疏》亦經元代補修。以版式觀之,《公羊疏》卷一第十一葉〔刻工蓋爲“朱光”。該葉“殷”字不闕筆〕、卷三第十二葉〔刻工名蓋爲“義”字簡寫。“桓”字闕筆〕、〔二〕卷六第十二葉〔刻工“仲明方”,該葉無嫌名諱字〕,如此種種,允非宋刻原式,而是混入元版之紙葉,益證其確經元代補修。至於《爾雅疏》,則與前述《儀禮疏》同有“王正”“李庚”兩位元代刻工,加之如前文所述,静嘉堂所藏原宋刻本恂爲元代公牘紙背印行;且考察宋刊本,細繹其版式,即可發現元代補版紙葉頗多;補刻紙葉“范堅”“孫開一”“徐友山”“徐榮”等刻工姓名,對照他書概可定爲元代刻工。由此益證,此《爾雅疏》當爲元代補修本。
〔一〕“仲明”見卷一下第六葉,卷二下第九、十葉,卷三上第十葉,卷四下第二、三葉,卷六上第十三葉,卷七上第六葉,卷八下第一至四葉,卷十二上第五、六葉。參考《孟子注疏》徐乃昌舊藏元刻明修本。〔二〕原書刻工署“乂”字。
或有翻而質疑三書屬元刊而非宋刻者,然推考版式,即可廓清疑竇;且以刻工證之,《儀禮疏》與前述無補修之宋刊本《唐柳先生文集》有共通之刻工,此外,前文未及之無補版浙刻《大廣益會玉篇》、浙刻《廣韻》,亦有一致之刻工各四人〔吴志、沈思恭、高異、劉昭〕,可證此《儀禮疏》並非元版。《公羊疏》刻工“宋琚”,見於明顯未經元朝補刻之浙刊本《歷代故事》《大廣益會玉篇》《廣韻》;刻工“王介”,見於宋刻宋印本《外臺秘要方》《新唐書》。《爾雅疏》刻工“施昌”,見於無元代補修之《武經七書》《史記》〔静嘉堂文庫〕;刻工“楊昌”,見於無元代補版之明州刊本《文選》、越刊八行本《禮記正義》及越刊八行本《孟子注疏解經》。據刻工亦可證明,《公羊》《爾雅》二疏爲宋刻元修本。綜上,藉由共通之刻工,大致可推斷單疏本《公羊》《爾雅》《儀禮》爲孝宗末年至光宗年間刻本,元人續有補修。然舊説或以如《爾雅疏》之類爲北宋刊本,〔一〕茲略陳一二駁正之。首先,諸本未見北宋刻工;换言之,各書没有與北宋刊本〔舊説《説文解字》爲北宋刊本,然無實證,予斷其爲南宋刻元修本〕〔二〕共通之刻工。其次,僅見於本書之刻工,其所在紙葉並無較他葉更古舊者。另有無刻工鐫名之紙葉,較之他葉亦無更古舊者。因此,三書雖傳本甚稀,實非北宋官刻本之補修本,〔三〕而是南宋覆刻本。王國維《兩浙古刊本考》云“咸平刊本皆不傳,惟《儀禮》《公羊》《爾雅》三疏,尚有南宋重刊本”。〔四〕誠哉斯言,且予益可證其皆非南宋印本。
〔一〕參見前顧廣圻、陸心源等説。〔二〕長澤所述蓋静嘉堂藏本,此本原爲青浦王昶所藏宋小字本,有《續古逸叢書》及《四部叢刊》影印本。清代中期以來,學者相傳其爲北宋本,至陸心源《北宋槧説文解字跋》亦云“恒、貞等字皆不缺,蓋真宗時刊本也”。〔三〕北宋官刻本,底本作“北宋刊本”,覈單行本實作“北宋官本”〔第18頁第7行〕。據單行本訂正。〔四〕此語見王國維《兩浙古刊本考·杭州府刊板》;王國維《五代兩宋監本考》卷中:“北宋刊諸經疏存於今者,臨清徐氏有《周易正義》,日本楓山官庫有《尚書正義》,竹添氏有南宋覆《毛詩正義》,近藤氏有影寫《左傳正義》。此外,如《儀禮》《公羊》《爾雅》三疏,世亦有南宋覆刊之本。”
接下來考察《周易》之刻工。〔一〕如前所述,《周易》單疏本有補刻紙葉。再就宋代原刻紙葉考察闕筆情況,“構”字闕筆者,有卷十三第十一葉左半第九行〔無刻工〕;“媾”字闕筆者,有卷七第一葉左半第四行〔刻工“狄真”〕。卷九第五葉行款有别,其右半第七行〔刻工“朱静”〕之“媾”字亦闕筆,雖此葉難遽斷爲原刻,然與同行款之前葉〔刻工“嚴忠”〕,其刻工均屬宋人無疑。又“慎”字,如卷十第十五葉右半第十三行〔無刻工〕,屬原刻紙葉而不闕筆。〔二〕如前文所述,《周易》卷十二第一葉左右半葉“慎”字闕筆情況不一。究其原因,蓋可歸咎於嫌名偶有漏避,亦或刷印時特意補刀所致。前述補刻紙葉中,“慎”字多有闕筆,而全卷“敦”字未見闕筆。將《周易》刻工與他書相較,刻工名一致者以宋浙刊明修本《漢書》〔静嘉堂文庫〕最多,計十一人〔王中、王珎、王舉、朱静、李正、李昇、李詢、沈昇、周用、徐高、章宇〕;其次越刊八行本《尚書正義》〔足利學校〕,計五人〔王政、王珎、朱静、李詢、沈升〕;光宗前後浙刊本《論衡》〔宫内省圖書寮〕亦五人〔王政、王珎、卓佑、劉文、潘亨〕;浙刊元修本《陳書》〔静嘉堂文庫〕亦五人〔王政、李詢、徐高、劉文、嚴忠〕;《元氏長慶集》〔帝國大學、静嘉堂文庫〕四人〔包端、李詢、劉文、潘亨〕。〔三〕故從刻工角度看,《周易》單疏本與前述諸書約同時刊印。且《周易》中,刻工“阮宗”“張孜”確知屬原刻紙葉,亦見於紹興刊本《王文公文集》〔宫内省圖書寮〕,其宋諱“構”字以注“御名”方式避諱;“沈昇”見於浙刊本《漢書》〔静嘉堂文庫〕;“王允成”見於浙刊本《後漢書》〔静嘉堂文庫〕。若僅以刻工爲據,或當斷爲紹興刊本,而有光宗紹熙前後之補刻。《周易正義》若爲紹興刊本,則理應與有刊記之《毛詩正義》間有密切關係。然如前所述,《周易》《毛詩》二書刻工僅有疑爲同姓同名之“徐高”一名;且就“構”“媾”字闕筆而言,《周易正義》刊成年代最早也在紹興末年至孝宗朝初年之間,毋寧斷爲孝宗朝刻本,光宗年間續有補修。〔四〕
〔一〕《周易正義》刻工名録:⑴原版:弓;弓成;弓旅;王允成;仲;朱静;李恂;沈升;沈昇;沈彥;沈禧;狄;狄真;邢;邢琮;阮走;阮宗;卓佑;彥;真;張中;張孜;陳;陳常;嚴忠;顧仲。⑵補版:王中;王政;王昕;王珎;王舉;包端;朱宥;李;李正;李圭;李政;李昇;李時;李詢;沈亨;沈義;周用;徐仝;徐高;章宇;劉文;潘亨;蔡通〔長澤規矩也《宋刊本刻工名表》;按,阿部隆一將“沈禧”歸於補版刻工,當是〕。《中國版刻圖録》:“刻工包端、王政、朱宥、章宇、陳常、顧仲、弓成、王允成、李詢、徐高等,皆南宋初年杭州地區名匠。”《周易正義》刻工互見表《重ねて現存宋刊單疏本に就いて》
〔二〕正文云《周易正義》“卷十二第三葉右半第九、十一行等,‘慎’字多有闕筆”,此處“慎”字不闕,可知其時代較早。又此葉字畫漫漶,亦是原刻之確據。
〔三〕此處“帝國大學”指東京帝國大學。長澤規矩也《宋刊本刻工名表》收録兩部《元氏長慶集》,藏地分别標注爲“静”〔即静嘉堂文庫〕、“東大”〔東京大學〕。
〔四〕關於《周易正義》刊印時間,長澤《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斷爲南宋覆刻本;《重ねて現存宋刊單疏本に就いて》進一步釐定爲紹興末年刊,光宗前後復經補修。阿部隆一《金沢文庫旧蔵鎌倉鈔本周易正義と宋槧単疏本とについて》從此説。
考《尚書》刻工,〔一〕與明州刊本《文選》〔宫内省圖書寮〕之補刻部分一致者有九人〔方成、王伸、王寔、吴珪、施章、洪茂、陳忠、黄暉、葛珎〕;〔二〕《白氏六帖事類集》〔田中慶太郎〕〔三〕四人〔方成、朱因、洪茂、陳忠〕。内藤博士斷爲紹熙刊本,似可從其説。或據刻工定爲紹興末年刻本,其説内藤博士頗疑之。〔四〕殆刻工一致之書多有補版,而持紹興末年説者不加區分,其所據刻工一致者,即大多出於補刻部分。
〔一〕《尚書正義》刻工名録:方成;王正;王伸;王政;王寔;朱因;吴珪;汪政;汪盛;施章;洪先;洪茂;張元;陳忠;黄暉;葛珎;蔡至道〔長澤規矩也《宋刊本刻工名表》〕。《尚書正義》刻工互見表《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二〕《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僅備列“吴珪、洪茂、葛珎、陳忠、王寔、王伸、施章”七人,無“方成、黄暉”二人〔第733頁〕。〔三〕此本原爲傅增湘舊藏,後轉歸文求堂。仁井田陞從田中氏借觀。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一〇:“《白氏六帖事類集》三十卷。宋刊本,半葉十三行,每行大字二十四五字,注三十二至三十五字,白口,左右雙闌。版心記帖冊一、二、三、四、五、六等字,蓋分三十卷爲六冊也。下方記刊工姓名,有方師顔、方成、丁珪、毛諫、王珎、王時、余正、余坦、朱因、李成、李德、洪茂、洪先、洪新、陳忠、陳高、劉仲、劉舉、劉正、陳珍、徐顔、徐侃、蔣暉、梁濟、施藴、胡正,又施俊重刊四字。每類標題作陰文,目後連接正文,兩卷同冊者上下卷相接處不别爲卷。宋諱構字注御名,〔卷十四嗣立類,纂我祖考堂構,構字注御名。〕蓋紹興初刊本。用嘉定年間浙路酒務冊子印,紙背列逐日收錢若干……收藏鈐有‘趙氏家塾藏書’‘古吴王氏’‘中南山人’‘竹塢’‘玉蘭堂’‘季振宜藏書’‘季振宜字詵兮號滄葦’‘季振宜印’‘滄葦’‘乾學’‘徐健菴’‘翼菴珍藏’諸印。”〔四〕此處駁近藤守重、島田翰之説。内藤湖南《影印秘府尊藏宋槧單本尚書正義解題》:“近藤正齋云‘貞’字闕筆,‘敦’字不缺,是矣。然遂謂孝宗時代物,則未當。島田彥楨謂玄、胤、讓、敬、弘、桓等字缺末筆,闕至‘敦’字,則係寧宗後刊本;亦不然。據予所檢,缺筆及於構字〔高宗諱〕、慎字〔寧宗諱〕,而惇字〔光宗諱〕、敦字〔光宗嫌名〕並不缺。如正齋所云,當時缺筆之法,守《曲禮》卒哭乃諱,故彥楨云生不諱。予所藏《毛詩正義》係紹興九年刊,建刻《史記集解》係八年刊,並不避高宗諱,則此書當爲光宗紹熙年間刻本〔據刻工名之考説,後更詳〕。”又:“近藤正齋云,予輩慣鑒賞宋本,自帝諱缺筆,以至板心刻工之名,皆有鑒識。島田彥楨亦襲用此法,而更精細。彥楨發見本書板心有朱因、王政、施章、葛(璽)[珎]、黄暉之名,又《論衡》有王政之名,云足以推知刻本之先後〔其實《文選》刻工尚有陳忠、王寔、王伸、施章之名,皆與本書刻工同。島田氏漏之。又島田氏舉有吴正之名,本書所無也〕。然以此法推定本書,當爲紹興末年刻本,顧刻工年壽往往有亘數十年者,不若據帝諱缺筆斷爲光宗朝刻之,爲不可易也。”〔《國立北平圖書館館刊》第4卷第4期,1930年,第40、41頁〕近藤守重説參《正齋書籍考》卷一;島田翰説見《古文舊書考》卷二。
單疏本《禮記》刻工僅“屠友”可識,另有一人似“沈端”。〔一〕目驗身延文庫原本亦然。未見欽宗、高宗之諱,“慎”字不闕筆,當爲紹興刊本,至晚亦不過孝宗時刊本。
〔一〕《禮記正義》刻工名録:沈端;屠友〔長澤規矩也《宋刊本刻工名表》〕。二人之名均見於宋紹興初浙江刊本《三國志》。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三:“《三國志注》六十五卷。晉陳壽撰,劉宋裴松之注。存《魏書》卷二十九、三十,計二卷。宋紹興初浙江刊本,半葉十行,行十八字,注雙行同,白口,左右雙闌。版心上記字數,下記刊工姓名,有王彬、金成、沈端、嚴志、李五人。白麻紙,初印精善,邊闌均完整如新。可寶也。其刊工與瞿氏藏《管子注》多合,其爲南渡初浙刻無疑。老友曹君直〔元忠〕有長跋〔余藏〕。”此本今下落不明。《中國版刻圖録》著録另本〔今藏國家圖書館,索書號:7346〕,解題云:“刻工乙成、李通、牛實、賈琚、屠友、張通、蔣諲、朱宥、楊謹、李詢、牛智、李忠等,皆南宋初年浙中良工。”
綜上所論,現存宋刊諸經單疏本均非北宋原刻,而是南宋覆刻或翻刻本。《儀禮》《公羊》《爾雅》之原宋刊本屬南宋刻元修本。前述《尚書》體例頗獨特,可藉以窺得晚出單疏本之面貌。〔一〕
〔一〕此從内藤湖南跋每日新聞社影印本《尚書正義》之説:“今此《書》則疏文與經注起止提行並録,此在單疏較爲晚出之式。”
附注
〔一〕《周易》爲北平人文科學研究所與傅氏合印;《尚書》有大阪每日新聞社影印本;《毛詩》《禮記》有東方文化學院影印本;《公羊》《爾雅》有上海商務印書館影印本〔譯者按:即《續古逸叢書》〕。且上述幾種之一部分續又收入《四部叢刊》,予以縮版印行。
附記
本文合《宋刊單疏本の刊年について》《重ねて現存宋刊單疏本に就いて》兩篇舊稿爲一,並作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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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隋唐遼宋金元史論叢》第十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2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