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季剛與章太炎

黃季剛與章太炎

宏燁

文筆鋒利識解超羣

國學大師章太炎的衆多弟子中最有成就者，當推黄季剛、餞玄同。黄氏，原名喬馨，字梅君，後改名侃，字季剛，又字季子，號量守居士。生於清光緒十二年（一八八六），湖北圻春人，是鄂中耆儒黄雲鵠第十子。十五歲時考入湖北省文普通學堂，與宋教仁同爲第一期學生，交誼深厚那時黄興也在湖北兩湖書院攻讀，和黃季剛也相往來，他們兩人都是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會員，季剛當時年僅二十一歲，胸懷磊落，感情奔放，文筆鋒利，識解超卓，爲同輩中最受信賴的人物。章太炎曾說：「弟子成就者圻春黄侃季剛，歸安錢夏（玄同）。季剛、季中（錢玄同字季中）皆明小學，季剛尤善音韻、文辭。」

黄季剛從一九一三年三月，至一九三五年十月，二十二年間，歷任北京大學、北京師大、武昌師大、東南大學、金陵大學等校之講席，列籍絳帳者ㄝ盈千累萬，桃李之盛，遠逾三千。他教學生的基本功課，是從小學入手，即是認字不僅要認得字形，辨明字音，懂得字義，還要明句讀，看注疏，讀古書。他講文字學，是以許慎的《說文解字》爲範本，又以五百四十部首爲綱，九千三百五十三字爲目，將其歷史的發展與演變，按照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六個方面，又從大篆到小篆，到隸書、楷書，分階段加以解說。對於古韻的分部，他比清代以來的學者分得都細，爲二十八部。

章黄之學一代宗師

所以章太炎對黄季剛說：「歷來治小學的，都沒有你這樣精深。」此後太炎先生在撰述音韻學書籍時；旁徵博引之餘，最後必引黄氏的見解作爲結論。因此當代的一些音韻學者，稱乾嘉以來的音韻學是「章黄之學」。

黄季剛才多見卓，氣盛言昌，一登講壇，即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他在武昌講學時，無論是講《爾雅》、《說文》，或是《文選》，莫不手示指畫，出口成章，言必雅訓，事必徵實ㄝ使聽者忘倦，座無虛席。

他爲人重孝友，幼年喪父，事母至孝。一九〇八年，其母病危，他聞訊自日本趕回國内，晝夜侍奉湯藥。母病重去世後，他捶胸痛哭，哀傷欲絕，竟至跌在火盆上，衣燎炙股而不自知。黄季剛對章太炎執弟子禮甚恭ㄝ一九一五年，他在北京大學任教時，章太炎被袁世凱幽禁在北京東城錢糧胡同某宅，季剛曾搬入章太炎處，侍奉章太炎先生共患難，師生情深，由此可見。他常說：「尊師所以重道也」。

他勤學苦思的讀書精神也是驚人的，每日清晨五時開始看書ㄝ從不間斷。晚上堅持寫日記，作札記，直至十一、二點鐘。他看書時，又是圈點又是批語。他對《說文》、《廣韻》兩書，時不離手，據說他在上海、天津寓居時，往往數日不出門，精研此二書。他讀書，往往限日讀完ㄝ他的論學名言是：「爲學必先讀經，讀經必先明句讀。未有句讀不明，而能探索義理者。誦經文，看注疏，其本也。由疏以明注，由注以繹經。由一經之注疏，以通他經之注疏，則渙然而通矣。」

章炳麟親撰祝壽聯

黄季剛嗜酒如命，每日必飲，又好吸煙，看書寫文章時，更是一支接一支。他吸煙飲酒過度，乃致潰瘍病一發不可收拾。季剛五十虛歲時，章太炎親撰一副壽聯，云：「韋編三絕今知命，黃絹初成好著書」。黄季剛先生嘗自云：「大器當至晚年成，不到五十少著書」。可惜的是，剛到著書之年，即行逝世，眞是齎志而沒。黄氏卒於一九三五年十月八日，享年五十，那是重陽之夜，酒後吐血半盂，兩天後即與世長辭。章太炎的輓聯有句云：「斷送一生唯有酒，焉知非福」。黃季剛是一九二三年和畢業於湖北省立女師的黄菊英女士在武昌黄土坡結婚，季剛時年三十六歲，黄菊英時二十一歲。

本文原刊中外雜誌54：5，第100-103頁，1993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