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中有音,靜中有動

寂中有音,靜中有動

序釋永芸著《你不用讀書了:哈佛燕京的沈思》(臺北市:智偉股份公司,2005年4月)
沈津

為朋友的書寫序,這是第一次。之前,都是為自己的幾本書寫,或為舊籍新印的書寫「出版說明」而已。
和永芸法師結識,大約是有點「緣」吧。「有緣千里會,無緣對面遙」,那是明代大小說家馮夢龍的《掛枝兒》「緣法」中的一句話。佛家喜用「緣」字,而我也是很看重這個「緣」字的。法師是佛光山的弟子,是星雲法師培養的眾多優秀人物中的佼佼者之一。去年夏天,她來哈佛大學訪問進修,到訪「燕京」的第一天,即來我的辦公室探訪,自此之後,她有空都會來我辦公室,跟我聊佛光山,談星雲大師,回憶他讀過的書,也說圖書管理的藏書,當然是以佛家典籍為多。
永芸法師並不壯實,不高的個子,但她的眼神裡卻透出一種明亮的神采,使你感覺到她是精明幹練的出家人。每天她都是一襲黃色長衫,肩背一個布袋,一瓶淨水,筆和記事本自然是少不了的,走進「燕京」的參考閱覽室,也就開始了她一天的「工作」。「燕京」沒有傳之四方的有如古樂的晨鐘之鳴,也沒有那聲聲入耳的有規律的木魚敲打之音,更沒有佛光山氣勢恢弘的道場,只是在窗明几淨的環境下,提供所有的讀者所需要的精神食糧。法師也不例外,她在館內天天和古人敘舊,與今人對話,悠遊書城,樂在其中。
哈佛大學,當然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大學之一,即以這些年來的美國大學名次排列來看,哈佛也都名列第一或是名列前茅。記得好幾年前,劉夢溪教授對我說:「我每次進入哈佛的校園,都會嗅到一種『氣』,這種『氣』是哈佛特有的學術之氣。」「哈佛燕京」則是個研究性的圖書館,也是歐美地區首屈一指的漢學重鎮,它的服務對象就是本校的教授、研究生、學生以及來自四方的專家學者,它的宗旨就是「學術乃天下之公器」,所以該館所收藏的所有書刊,包括珍貴典籍,全部對外開放,徹底打破了舊時藏書家的那種視善本書若枕、秘而不公開的陳腐觀念。
來「燕京」的佛家之人也不少,中、日、韓都有,但多是慕名而來,走馬觀花,罕有坐下來作研究者。當然,以「哈佛」為名而撰寫的書,也不知凡幾,即使是中文方面的人文著作,也有好幾本。然而,以「哈佛燕京」為題來寫的,這可是第一本。永芸法師和一般探訪者不同,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是用出家人敏銳的眼光來觀察「哈佛燕京」的,她是用特有的「報人」的立場來寫「哈佛燕京」的,她對圖書館是有感情的。
    君不見在她筆下所刻畫「燕京」裡的眾生相,莘莘學子在異國他鄉的刻苦、洋學生孜孜不倦地鑽研著中國的古文,甚至於學生牽狗也能登「哈佛」之堂,入「燕京」之室,這或許是在別處很少得見的「風景」。永芸也是有真情真義的比丘尼,他的文章,細細讀來,不僅文字流暢,而且還有那種寂中有音,靜中有動的感覺,這大約是她多年來的佛理修養以及禪意的色彩所導致的。
永芸法師數日前致信於我,囑我為他的書寫序,或許是因為我和「佛」也有點緣吧。實際上,我對佛光山和星雲大師的法號,遲至一九八六年初方才有所知曉,那時我正作為訪問學者,在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世界宗教高等研究院圖書館做圖書館學的研究,並利用那難得的機會,翻看了不少在大陸看不到的一些佛教典籍,以及當代臺港學者所作的研究成果。當然,我也去了不少美國的東亞圖書館,看到了數百種難得一見的中國古籍善本,其中就有一些是罕傳的宋、元、明三代所刻的佛經典籍,包括《磧砂藏》的全帙,以及《開寶藏》、《萬壽大藏》、《毗盧大藏》的零本。遺憾的是,我慧根太差,只能從圖書館的角度,在目錄學、版本學上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三國魏劉劭的《人物志》「材理」裡講「浮沈之人,不能沈思」。永芸不是浮沈之人,她所在的佛家殿堂本是清淨之所。我也很佩服永芸,她現在是《人間福報》的社長,業務上的雜事,已夠他忙的了,她居然在辦報同時,忙裡偷閑,見縫插針,又寫成了一本耐讀的著作。我以為,如果沒有她對佛光山事業的執著,沒有那種拼博,沒有在叢林裡多年的沈思,沒有在文學上的修養,那她是很難做得到的。
法師有示,盛情難卻,勉力為之,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