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本《爾雅疏》考論
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本《爾雅疏》考論*
瞿林江
北宋邢昺所撰《爾雅疏》,是郭璞《爾雅注》之後至關重要的一部雅學著作,而其宋刊本傳世極少。乾嘉以降,可考者僅有一部殘本、三部全本。殘本係劉啟瑞所藏,今已不知所蹤[1]。第一部全本係顧懷芳所藏,是阮元校刻《十三經註疏》內《爾雅註疏》之疏文底本,後亡失於兵燹;第二部係唐翰題所藏,後爲陸心源所有,今藏於日本靜嘉堂文庫;第三部藏於國家圖書館(以下簡稱「國圖」)。作爲國內現存惟一部宋刻本,國圖所藏《爾雅疏》迭經學者題跋,但關於其遞藏歷程、版本來源、體例與校勘價值等問題,學界尚缺乏專論之作。本文即針對前揭諸問題,試加析論,求正於方家。
一、國圖藏《爾雅疏》遞藏與版本特徵
清乾嘉時,蘇州著名藏書家黃丕烈(1763—1825)曾先後收有兩部《爾雅疏》。黃氏云:「余始見一本,出於顧懷芳家,五硯樓主人得之。既而懷芳伯父五癡亦有是書,已抄一至三卷,第四捲起俱宋刻(八卷十一葉缺),卷首有‘文淵閣印’一,蓋猶是明內府物也。後訪得香嚴書屋適有殘本三卷在,索觀之,雖非全帙,卻亦宋刻,特印本爲洪武時,其紙背字跡可驗。遂去抄存刻,居然完璧矣。」[2]顧懷芳所藏本,即後爲袁廷檮(五硯樓主人)、黃氏所得者,今已不可見。而經驗查,國圖藏本即此周錫瓚(號香嚴)、顧應昌(號五癡)配補本。周錫瓚所藏前三卷「用公牘紙,屢見‘洪武二年’字,則爲明時印本矣」[3],「印紙爲洪武二年(1369)公牘,多蕭山、山陰二縣之事,是必在杭州印造」[4],而顧應昌後七卷無相關公文,則二者刷印用紙所源非一。此外,卷四、卷八首頁均有「文淵閣印」(方朱),而前三卷卻無。所謂「文淵閣印」當指南京明故宮文淵閣,正統十四年(1449)毀於大火,所藏之書也多半被毀,此本當在此之前流出,輾轉在江南一帶遞藏,入清後輾轉到顧應昌家中。今觀此印衹出現在卷四、卷八首頁,且卷四之後背紙並無公文印記,以此推斷,原書當衹有三冊。楊士奇所編《文淵閣書目》收錄《爾雅疏》有「一部二冊完全」者,亦有「一部五冊闕」者,可見彼時裝訂後每部分冊並不一致。國圖藏本自涵芬樓收購後至今一直著錄爲「五冊」狀態,當是黃丕烈取得配補本後重裝拼湊而成。
黃丕烈獲得此本後並未在書中鈐有藏書印,不久又因得顧懷芳所藏全本,於是又將此本轉賣給了陳鱣。海甯人陳鱣(1753—1817)客居蘇州時與黃氏往來密切,此本中「仲魚圖象」(繪有半身小影,方朱)、「得此書費辛苦後之人其鑒我」(長白)、「鱣讀」(長白)、「陳鱣收藏」(方朱)均爲其藏書印。陳氏得此本後「別有校記」,今雖未見,但可詳見其珍視之意。但陳氏得到的配補本後「凡六冊」[5],並非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國圖收藏之五冊本。筆者推測當爲《求古居宋本書目》(此書爲黃氏自藏書目稿本,國圖藏)中著錄的兩部《爾雅疏》「一冊」與「五冊」之和。「一冊」即黃氏「去抄存刻」中的顧應昌所抄之一冊。黃氏一併售予陳鱣,後來散佚。《藝芸書舍宋元本書目》中著錄有「《爾雅》單疏十卷」,說明此本其後落入汪士鐘(1786—?)之手,各卷的「閬源真賞」(方朱)、汪士鐘印」(方白)都是其藏書印。咸豐初,汪氏藏書又散出,此本輾轉流散到揚州,咸豐三年(1853)被泰州人劉漢臣(字麓樵)在太平天國戰火後收購[6]。此本所鈐「泰州劉麓樵購於揚州癸醜兵火之後」(方白),出自儀徵人吳熙載(1799—1870,字讓之,自稱「讓翁」)之手。卷四、卷八首頁之「焦訢印」(方白)雖無考,但風格與前者相似,疑亦爲吳氏爲劉漢臣所刻。
1916年,此宋刊《爾雅疏》被烏程人蔣汝藻收購後,方廣爲學界所知。王國維1919年9月爲蔣氏編目、撰寫《傳書堂藏書志》時,便留下了三篇相關文稿[7]。王氏還據此撰寫了《觀堂集林》中所收錄的《宋刊本爾雅疏跋》,這都爲我們探尋王氏《爾雅疏》研究歷程提供了原始材料。此外,傅增湘於戊午(1918)觀後寫下題跋[8],張元濟於壬戌(1922)冬日從蔣氏借來此書影印後收入《續古逸叢書》。蔣氏破產後,藏書抵押浙江商業銀行。張元濟力排眾議,最終於1926年1月將此本購入上海商務印書館「涵芬樓」中,1934年又重加影印,收入《四部叢刊續編》中。此後轉歸北京圖書館,即今國家圖書館。《續修四庫全書》《中華再造善本》《國學基本典籍叢刊》等均據入藏國圖後之本影印。
通過影印本,我們發現此國圖藏本每卷多有補版,版心上偶記字數,其下記刻工姓名,然磨滅甚多,襯紙處間有描補。今參考前人相關研究,可查考出殘存刻工信息者有王恭、楊昌、張斌、吳津[9]、陳浩[10]、方中吳[11]、李仲、劉廷、張明、範堅、嚴忠[12]、徐友山、孫開一[13]、毛端[14]、李祥、陶士中[15]、謝成、陶耑[16]、章忠、徐榮、俞聲、施昌、李寶、陳邦卿等24位,均活動於宋元時期的杭州地區。其中王恭、嚴忠、毛端都是南宋初期的名工,王恭與張斌、陳浩、方中吳、張明一起刊刻過紹興八行本《尚書正義》;範堅、毛端刊刻過紹興八行本《周易註疏》;李祥、徐榮均參與過紹興八行本《周禮註疏》的刊刻;劉廷刊刻過贛州本《文選注》;施昌、章忠均刊刻過淳熙間耿秉本《史記集解索隱》;楊昌、吳津均刊刻過慶元六年八行本《春秋左傳正義》;李仲刊刻過乾道八年《資治通鑒綱目》等,此16位大概屬於南宋早中期。而李寶(元初)、陳邦卿(大德間)、孫開一、徐友山、俞聲(均至元間)、謝成、陶士中(均至正間)、陶耑等8位,他們均曾爲包括《爾雅疏》在內的眾多南宋刊刻修補過版片,陶士中甚至活到了明初,洪武三年(1370)曾刻過《元史》。這就足以說明此本確爲南宋初年杭州地區的刊刻,後又經歷南宋中後期、元、明三個時期的遞修之本。
此本避諱字中涉及北宋的主要有「匡」「敬」「警」「驚」「弘」「胤」「殷」「慇」「玄」「炫」「弦」「鮌」「恆」「荁」「楨」「桓」等,而涉及南宋的衹有「稱」「慎」二字。王國維說「高宗嫌名‘媾’字,皆闕一筆」[17],「書中欽宗嫌名‘荁’字,高宗諱‘構’字皆闕末筆」[18],然全書未見「媾」字,主諱「構」以及嫌諱「遘」「溝」「覯」「彀」等也皆不闕筆,當是王氏誤記,《涵芬樓燼餘錄》《中國版刻圖錄》等因之。然即便「稱」「慎」二字,整部書避諱也極不嚴謹,「慎」字衹有卷四頁一一A面第十四行「叔作尗許慎曰」、頁一一B面第二行「孫順也許慎雲從子從系」、頁一二B面第二行「大者也可無慎乎」三處缺末筆,它處則不缺;「稱」字衹有卷七頁六B面第三行「揔稱故題雲野」一處,它處並未見。李致忠先生說:「這種有缺有不缺的避諱現象,可能是原刻避諱不嚴謹所致,也可能是原刻與補版時間不同造成的。但無論是何種原因,‘慎’字出現闕筆,當可說明其刊刻或早於孝宗,或即刊刻於孝宗時。」[19]李霖推測覆刻年代在「孝宗隆興、乾道間」[20]。我們認爲這種高宗不諱、孝宗諱的現象衹能說明卷四頁一一、一二、卷七頁六爲孝宗時補刊,也說明此本或許存在較高宗更早的頁面,故此本是初刊於北宋,還是兩宋之際、南宋初期,目前已難以辨別,張元濟說「非與《毛詩》《尚書》同時開雕,即就北宋本修補也」[21],統以「宋刊本」目之,尚屬準確。
全書的字形基本以歐體爲主,字畫謹飭,乃杭州地區刊刻書籍的常用書體。卷七全卷不過18頁,然頁四、七至一八共十三頁,因字形與前後迥異,且有刻工供參考,故可以基本推定爲入元後補刊。王國維說此本「又多元、明補刊之葉,乃南渡後重刊北宋監本,又經元、明修補者也」「此本用洪武中公牘紙印,又有明初補板,乃明南雍印本可知」[22],「宋南渡後重刊北宋監本,中有元、明補刊之葉」「故每卷中皆有元明補刊之葉,卷七一卷補葉殆居其半」[23],蓋皆以字形立說。筆者不敢妄斷何頁爲明代補刊,設若有,則當以卷三頁三、卷九頁一五可能性最大,因其字形拙劣爲全書中獨見,且譌誤極多。
總而言之,通過刻工、避諱字、字形、補版頁等多方考察,此本可定爲「宋刻元明遞修本」。王國維最初認爲此本爲「北宋咸平四年刊,自南宋迄元明間遞有修補」(《四部叢刊續編》本書末引《觀堂遺墨》跋文),後又修正爲「宋南渡後重刊北宋監本,中有元、明補刊之葉」,今姑且從後者。
二、宋刻本《爾雅疏》版本來源
北宋淳化五年(994),孔穎達《五經正義》刊版甫成,判國子監李至請命別纂、刊刻包括《爾雅疏》在內的《七經義疏》,獲凖。咸平三年(1000)三月,國子監祭酒邢昺(932—1010)等人取孫炎、高璉舊疏約而修之成《爾雅疏》十卷[24], 「四年九月丁亥以獻,賜宴國子監,進秩有差。十月九日,命杭州刻板」,具體刊刻工作則由王煥負責。但刊成、頒行的具體時間,史書並未記載,結合景德二年(1005)「六月庚寅,國子監上新刻《公》《穀傳》《周禮》《儀禮正義》印板。……十月甲申,賜輔臣親王《周禮》《儀禮》《公》《穀傳疏》」[25]的史實,張麗娟則判斷《爾雅疏》在此之後[26],而顧永新認爲在此之前已雕造完成[27],未知孰是,但想必距離景德二年(1005)不遠。這是目前關於北宋邢昺等人編纂《爾雅疏》的全部史料。問題是邢昺等人所據之郭璞《爾雅注》爲何版本,這對我們梳理《爾雅》版本源流意義重大,史料以及前輩學者並未提及。筆者通過相關材料及文字對比,認爲是彼時尚通行的五代國子監刊本,原因有三:
首先,十行本版本來源晚於宋監本。今傳宋刻本《爾雅注》主要有兩種,一是南宋孝宗時國子監刻本,半頁八行,簡稱宋監本,今藏臺北故宮博物院;二是南宋紹興年間浙東地區刻本,附《音釋》,半頁十行,簡稱十行本,今藏國家圖書館。雖然十行本刊刻時間要早於宋監本,但整體而言,十行本版本來源晚於宋監本,這一是因爲完整保留五代監本形式的宋監本,其經文來自唐「開成石經」,「唐石十二經」的總計數即記於《爾雅》書末,宋監本的總字數也在書末,可見在書末記載總字數是唐末、五代以來的慣例,而於各卷卷末分刻字數則是後來的形式,十行本正是將總字數分裂後分別記載於每卷卷末;二是因爲《音釋》乃五代後蜀毋昭裔所作的《爾雅音略》的改編本[28],反映的是五代末宋初的《爾雅》讀音,故其版源應該是在五代國子監本的基礎上加工而成的。且目前尚無確鑿證據說明十行本在北宋時期已經刊刻完成,筆者認爲它更可能是在南宋後整合諸經經注、釋文爲一體從而方便讀者這樣的大背景下的產物。
其次,彼時北宋國子監尚未翻刻《爾雅注》。關於這一點,曾任職故宮博物院的張允亮有過詳細的考證,今摘錄如下:
考《玉海》載後唐長興三年二月,令國子監校正《九經》,以西京石經本鈔寫刻板頒天下;四月命馬鎬、陳觀、田敏詳勘;周廣順三年六月,十一經及《爾雅》《五經文字》《九經字樣》板成,判監田敏上之。其下注「四門博士李鶚書,惟《公羊》,前三禮郭嵠書」。更參之《舊五代史》《五代會要》《冊府元龜》《資治通鑒》及宋人各家之說,此舉出於中書門下奏請,其時宰相爲馮道、李愚,發端則吳蜀印板文字也,歷四朝八帝,凡二十二年,而全書告成。北宋初年,尚仍其舊,是爲諸經鏤板之始,亦即胄監刻書之始。《玉海》又載景德二年九月,國子監言《尚書》《孝經》《論語》《爾雅》四經字體訛闕,請以李鶚本別彫,命杜鎬、孫奭校勘,又命邢昺與兩制詳定刊正之,是爲北宋胄監重刊經籍之始。[29]
景德二年(1005)九月是北宋國子監翻刻五代《爾雅注》之始,彼時邢昺等人所編纂的《爾雅疏》早已完成,故邢昺等人所據《爾雅注》衹能是當時尚在通行的五代國子監《爾雅注》,衹是已經「字體訛闕」罷了。
第三,異文相合。今存宋監本《爾雅注》翻刻自北宋國子監本,而北宋本又經過「邢昺與兩制詳定刊正之」,輾轉翻刻,加上國圖所藏《爾雅疏》又是遞修本,二者在文字上難免有所不同,然即便如此,二者與十行本相校還是有異文高度相合者。今以《爾雅》前三篇爲例,舉證如下:
1.《釋詁》「胎,始也」郭注:「胚胎未成,亦物之始也。」十行本[30]同,宋監本[31]、單疏本「胚」作「肧」。案作「肧」與《說文》合,阮校雲是。
2.《釋詁》:「席,大也。」十行本同,唐石經[32]、宋監本、單疏本「席」作「蓆」。案《說文》「蓆,廣多也」「席,藉也」,「廣多」有「大」義,作「蓆」是。
3.《釋詁》「摧,至也」郭注引《詩》云:「先祖於摧。」十行本同,宋監本、單疏本「於」作「於」。阮校云郭注引《詩》皆作「於」,不作「於」。
4.《釋詁》「齯齒,壽也」郭注云:「齒墮更生細者。」十行本同,宋監本、單疏本「墮」作「隋」,與宋刊《釋文》合。王樹枏云:「陸氏依郭本爲正,則郭本經注作‘隋’,不作‘墮’。‘隋’者,墮’之正字。」[33]則作「隋」是。
5.《釋詁》「儀,匹也」郭注引《國語》云:「丹朱憑身以儀之。」十行本同,宋監本、單疏本「憑身以」作「馮身」。作「馮」與《國語》、宋刊《釋文》合,阮校雲是,加「心」爲俗字。
6.《釋詁》:「虺頹,病也。」十行本同,唐石經、宋監本、單疏本「頹」作「穨」。阮校雲作「穨」是,「頹」乃俗字。
7.《釋詁》:「頫,視也。」十行本同,唐石經、宋監本、單疏本「頫」作「覜」。案《說文》「覜,視也」「頫,低頭也」,義別,作「覜」是。
8.《釋詁》:「底,止也。」十行本同,唐石經、宋監本、單疏本「底」作「㡳」。案《說文》云「底,山居也,從廣氐聲」,阮校雲是,「㡳」乃譌體。
9.《釋詁》:「豫、射,厭也。」十行本同,唐石經、宋監本、單疏本「厭」作「猒」。案《說文》「猒,飽也」「厭,笮也」,義別,作「猒」是。
10.《釋詁》「刷,清也」郭注:「掃刷。」十行本同,宋監本、單疏本「掃」作「埽」。案《說文》有「埽」無「掃」,作「埽」是。
11.《釋言》:「棄,忘也。」十行本同,唐石經、宋監本、單疏本「棄」作「棄」。案《說文》「棄,古文棄」,唐代避諱多用「棄」。
12.《釋訓》「鍠鍠,樂也」郭注雲:「鐘鼓音。」十行本同,宋監本、單疏本「鐘」作「鍾」。案《說文》「鐘,樂鐘也」段注云:「經傳多作‘鍾’,叚借酒器字。」[34]二字古通用。
13.《釋訓》「噰噰、喈喈,民協服也」郭注云:「鳳凰應德鳴相和。」十行本同,宋監本、單疏本「凰」作「皇」。案「凰」是俗字,當作「皇」。
14.《釋訓》「骭瘍爲微」郭注:「瘍,瘡也。」十行本同,宋監本、單疏本「瘡」作「創」。阮校云「瘡」乃「創」俗字,作「創」是。
而與之對應的是,單疏本亦有與十行本相合而與宋監本相左者,衹是數量相對要少得多,今略舉幾例:
15.《爾雅序》:「豹鼠既辯,其業亦顯。」唐石經、宋監本同,十行本、單疏本「辯」作「辨」。前文「辯同實而殊號者也」,各本同,則作「辯」是。
16.《釋言》:「洵,也。」唐石經、宋監本同,十行本、單疏本「 」作「龕」。案「
」從今聲,阮校云作
」是。
17.《釋訓》:「蓁蓁、孼孼,戴也。」宋監本同,十行本、單疏本「孼孼」作「孽孽」。案「孽」爲俗字,作「孼」是。
18.《釋訓》「如琢如磨,自脩也」郭注:「玉石之被彫磨。」宋監本同,十行本、單疏本「彫」作「雕」。阮校雲「雕」「彫」一字。
19.《釋訓》「凡曲者爲罶」郭注云:「凡以薄爲魚笱者。」宋監本同,十行本、單疏本「薄」作「簿」。案《說文》「薄,林薄也,一曰蠶薄」,阮校雲是。
從上不難看出,單疏本與唐石經、宋監本相合者甚多,且多半正確;而與十行本相合者甚少,且多半譌誤,因此宋刻本《爾雅疏》的版本來源更加靠近唐石經、宋監本。又按年代考察,邢昺等人所據之《爾雅注》當爲五代國子監本。
三、宋刻本《爾雅疏》體例價值
國圖藏宋刻本《爾雅疏》共十卷、一百五十二頁,因卷八第十一頁缺失,故實際共存一百五十一頁。原書版框高二十一•一釐米,寬十五釐米[35]。每半頁一五行,每行二十九至三十一字不等。「此亦六朝以來義疏舊式」,「宋初刊經疏用小字,皆仍唐人卷子舊式也」,白口,左右雙闌,「猶是咸平舊式」[36]。首頁首列《爾雅疏敘》,次列「翰林侍讀學士朝請大夫守國子祭酒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臣邢昺等奉敕校定」名銜,「勑」字提行。《敘》中「今既奉勑校定」之「勑」與下文「睿旨」又提行。後接「爾雅疏卷第一」,次「爾雅序」,次「釋曰」起。卷一頁五A面第十四行乃「爾雅卷上」「郭璞注」,B面第三行方爲「釋詁第一」。書中雖多有補版,但「行款一仍舊疏,字畫亦頗謹飭,蓋即用舊印本景刊,初印既不可見,則修補本亦足寶矣」[37]。元刊本《爾雅註疏》疏文部分即源於單疏本,然由於元刊本刊刻有欠精審,故導致其後以之爲祖本的明閩本、監本、毛本以及清武英殿本、《四庫全書》本等均不同程度出現譌脫衍倒的現象。我們以《中華再造善本》影印的元刻九行本《十三經註疏•爾雅註疏》校之,發現宋刊《爾雅疏》在體例上的價值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單疏本標爲「十卷」,而元刊本以下皆作「十一卷」。《爾雅疏敘》雲「共相討論,爲之疏釋,凡一十卷」,可見邢昺等人書成時共十卷。南宋鄭樵所撰《通志•藝文略第一》著錄有《爾雅兼義》十卷,今雖不存,但通過據之翻刻的元刊本「釋詁第一」前的「爾雅兼義一卷上」等標題,可知其分卷與單疏本不同。元刊本又分爲十一卷,前五卷當與《兼義》同,第六、七卷乃拆分《兼義》第六卷而成,導致第八、九、十、十一卷分別對應《兼義》第七、八、九、十卷,產生錯位。三者分卷標目情況見表1。
表 1 單疏本卷一頁五A面第十四行雲「上者,對‘中’‘下’生名。直以簡編重多,分爲上、中、下三卷,無義例也」之「上」「中」「下」,其實是針對經注本「爾雅卷上」「爾雅卷中」「爾雅卷下」而言,但元刊本、閩本誤附在「爾雅兼義一卷上」標題之下,因此誤分出「一卷中」「一卷下」「二卷下」「三卷下」等次標題,全書準此;殿本、《四庫》本則由於打亂體例,無處安設此段文字,故直接刪除此節疏文。不僅如此,元刊本還刪除《爾雅疏敘》中「凡一十卷」四字以自圓其說,明清以來的註疏本皆因之。可見不管是《兼義》,還是《註疏》,如此草率的分卷與標目,足見其均爲建陽地區的書賈率性而爲無疑。若沒有此單疏本,那麼邢昺等人所撰之本的卷次與標目將無從查考。
其二,單疏本經注或載全文,或標起止,下空一格方有「釋曰」二字,元刊本以下要麼整體刪除,要麼改標起止。如上文提及的「上者,對‘中’‘下’生名」一節,單疏本上尚有「爾雅卷上」「郭璞注」「釋曰」九字,然元刊本至殿本、《四庫》本皆刪除,阮本甚至將此節疏文割裂成兩段,分別列於大字「爾雅卷上」與「郭璞注」下。又如單疏本卷一頁六第五、六行「初哉首基肈祖元胎俶落權輿始也釋曰」,是一段比較完整的《釋詁》經文,然元刊本至殿本、《四庫》本皆刪除,阮本改成「初哉至始也釋曰」;同頁第八行「注尚書至殊語釋曰」,元刊本刪作「○」,閩本、監本、毛本刪作「註」,以○圈之,殿本則刪作「注」,阮校統以「註疏本刪下八字」校之。如此等處,設若沒有單疏本,那麼即使是重組單疏本的阮本,也無法完全還原邢昺所撰之書的原有面貌。
其三,邢昺等人校訂、編纂《七經義疏》前後耗時一年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今觀《爾雅疏》,多取孔穎達《五經正義》之文[38],於《正義》無對應《爾雅》經注之文字者則多省略,甚至直接照錄郭注敷衍搪塞,如單疏本卷八頁一五A面第九行「郭云釋言云華皇也今俗呼草木華初生者爲芛蕍猶敷蕍亦華之貌」、卷十頁二A面第五行「郭云似鳧腳高毛冠江東人家養之以厭火災」、卷十頁二B面第一行「郭云鷣鷂也江南呼之爲鷣善捉雀因名雲」等,元刊本於此等處常刪除不錄,而單疏本卻保留完整,這爲我們校勘郭注提供了參考。如「蕍猶敷蕍」,阮本郭注脫上「蕍」字;「江南呼之爲鷣」,元刊本以下至殿本、《四庫本》「南」皆誤改「東」等,其校勘價值是不容忽略的。
其四,單疏本中的音釋原爲雙行小字,而元刊本以下多改爲單行大字,不僅與疏文無別,還打斷了語句,如卷一頁八A面第六、七行引《方言》云「徦(音駕)(古格字)懷摧詹戾艐(古屆字)至也」,「音駕」「古格字」「古屆字」單疏本爲雙行小字,但元刊本至毛本皆改作大字,殿本、《四庫本》甚至移至疏末作大字「徦音駕」「 古格字」「艐古屆字」。有時甚至造成疏文的嚴重錯簡,如卷五頁七A面第四行引《方言》「㼚(音岡)瓭(都感切)
(音武)䍃(音由)㽀(音鄭)㼻(仕江切)甀(度睡切)甕瓿甊(瓿音部)(甊落口切)㽈(牛志切)」諸字,單疏本大小字間錯,容易識別,元刊本以下至殿本、《四庫》本均改爲大字並整體移於疏末,且刪除「甕瓿甊」三字,「睡」誤作「腄」,「牛」誤作「年」;不僅如此,閩本、監本、毛本、殿本「
」還誤作「
」,殿本「仕」誤作「胙」,可謂離《方言》原文甚遠。
四、宋刻本《爾雅疏》校勘價值
前面已提及單疏本的經注文多與唐石經、宋監本相合,且正確者居多,但當我們深入校勘後發現,單疏本的校勘價值遠不止此。比如《爾雅疏》中常引用三國時期陸機所撰《毛詩草木蟲魚鳥獸疏》之說,此書開《毛詩》名物研究之先河,爲世所重,然陸德明《經典釋文》、晁公武《郡齋讀書志》、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紀昀《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等均作「陸璣」。錢大昕跋單行本《爾雅疏》時說「自李濟翁強作解事,謂元恪名當從玉旁,晁氏《讀書志》承其説,以或題‘陸機’者爲非,自後經史刊本遇元恪名輒改從玉旁。予謂考古者但當定《草木疏》爲元恪作,非士衡作,若其名則皆從木旁」[39],阮元《十三經註疏校勘記》、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皆承其說,可謂撥千古之疑雲。雖然元刊本、閩本、監本等也作「機」,但無疑皆承襲單疏本而來,毛本、殿本改從「璣」,當是受到唐李濟翁《資暇集》、宋晁公武《讀書志》影響。陳鱣不無感慨地說雲:「書以宋版爲貴,即此一字,已屬信而有徵,又況全經之足資攷證也乎?」[40]
阮元校刻《十三經註疏》時,因家無「宋十行註疏」本《爾雅註疏》,故用顧廣圻翻刻的明吳元恭本後印的剜改本與單疏本加以重構[41]。阮本的通行,使得元明以來的《爾雅註疏》嚴重的文字脫譌現象得到一定改善。但阮本也並非無瑕,其中可用單疏本校正者甚多,其中僅前三卷就至少有110處之多,今擇其重要者,結合前人校勘成果,略述幾例如下:
1.卷一頁三A面第六、七行「《易》之謙謙,一謙而四益」,阮本「謙謙」作「嗛嗛」。阮校云:「‘嗛嗛’與《漢書》合。按《易釋文》‘謙,《子夏傳》作「嗛」雲「嗛,謙也」’,言‘嗛’爲‘謙’之假借字也。《班志》所用,正韓嬰《易》。此本舊亦描改爲‘謙’,今訂正。」[42]王國維云:「案此本此葉係原刻,正作‘謙謙’,並非描改,阮《記》誤。」[43]
2.卷一頁八B面第七行「《大雅•文王》云‘厥猶翼翼’」,阮本「猶」作「猷」。劉光蕡云:「此經文作‘猷’,《詩》作‘猶’,故下言‘「猷」「猶」音義同’以申明之,作「猶」字是。」[44]
3.卷一頁一三A面第八行「《商書》篇名也」,阮本「書」作「頌」。劉光蕡云:「‘西伯堪黎’乃《商書》篇名,作‘書’是,此誤。」[45]
4.卷二頁二B面第十、十一行「申重、加增、弼輔」,阮本「增」作「弼」。劉光蕡云:「案《說文》‘加者,語相增加也’,鄭氏《鄉射禮》注雲‘增故曰加’,邢疏以‘增’釋經‘加’字,此及各本作‘弼’誤矣。」[46]
5.卷二頁四B面第二行「皆謂憂愁也」,阮本「謂」作「言」。劉光蕡云:「邢疏前後皆作‘謂’,此獨作‘言’,疑誤。」[47]
6.卷二頁四B面第九行「字或作寙,同」, 阮本「寙」作「窳」。阮校云:「承慶雲:‘懶人不能自起,瓜瓠在地,不能自立,故字從㼌;又懶人恆在室中,故從宀。’今《釋文》亦誤作‘窳’,蓋因《說文》脫‘寙’字,故諸書誤以穴部字當之。」[48]
7.卷二頁一二A面第六、七行「汏、渾、隕,墜也」,阮本「汏」作「汱」。邵晉涵云:「汱,當作‘汏’。」[49]今案《說文》「汏,淅也。從水大聲」,段注云:「《土喪禮》‘祝淅米於堂’注‘淅,汏也’,《釋詁》曰‘汏,墜也’,汏之則沙礫去矣,故曰墜也」[50],作「汏」是。
8.卷二頁一三A面第三行「《穀梁傳》曰‘諸侯不享覲’者,僖五年文」,阮本「僖」作「隱」。劉光蕡云:「《穀梁傳》昭公三十二年‘諸侯不享覲’,此作‘隱五年’誤。」[51]今案僖五年、昭三十二年有三處出現「諸侯不享覲」,然範注於僖五年下注雲「享,獻也」,則作「僖」是。
9.卷二頁一三A面第十一行「故雲‘美惡不嫌同名’」,阮本「云」作「稱」。劉光蕡云:「‘故云’者,邢疏發明郭注之詞也,作‘稱’誤。」[52]
10. 卷二頁一三A面第十五行「枿,槁木之餘也」,阮本「餘」作「遺」。劉光蕡云:「《書•盤庚》‘若顛木之有由櫱’正義引《釋詁》曰‘枿,餘也’李巡曰‘枿,槁木餘也’,馬國翰輯本引此亦作‘餘’,此‘遺’字誤。」[53]
11.卷二頁一四B面第六行「故《尚書》堯曰‘殂落’」,阮本「殂」作「徂」。阮校云:「按《尚書》作‘殂落’,《說文》‘殂,往死也’,《虞書》曰‘放勛乃殂’,足證孔氏古文作‘殂’。」[54]今案宋監本、十行本亦作「殂」。
12.卷三頁四A面第九行「《小雅•常棣》云‘外禦其務’」,阮本「常」作「棠」。劉光蕡云:「邢疏前後如‘務,侮也’‘飫,私也’下引《詩•常棣》俱作‘常’,則此處不宜獨作‘棠’,作‘常’是。」[55]
13.卷三頁六A面第十行「彊,暴也」,阮本「彊」作「強」。阮校云:「按注雲‘彊梁,淩暴’,疏引《詩序》‘彊暴之男’,則字當從‘彊’。上文‘競、逐,彊也’疏云‘馳逐者,亦彊梁’,可互證。」[56]今案《說文》「強,蚚也」「 彊,弓有力也」,義別,作「強」是。
14.卷三頁八B面第七行「耊,老也」,阮本「耊」作「耋」。張宗泰云:「今本誤作‘老’下‘至’,按《說文》‘耊,從老省、從至’,於文不當有‘匕’也。」[57]今案《說文》段注云:「小篆既從老省矣。今人或不省,非也。」[58]
15.卷三頁一三A面第十行「孫炎曰‘皆擇菜也’」,阮本「擇」作「釋」。劉光蕡雲:「《廣雅》云‘芼,搴取也’,《說文》‘芼’作‘覒’云‘擇也’。《詩•關雎》云‘左右芼之’,疏引孫炎曰‘皆擇菜也’,即邢所本,此作‘釋’誤。」[59]
王國維《觀堂遺墨》跋文云:「昔阮文達刊《爾雅註疏》,其疏文全據此本,然因與經注合刊,故於單疏中複舉經注之文多所刊落,又往往改疏字以就經注本,故與所撰《校勘記》多不合,而校記亦多漏略,阮本新生之訛奪抑又倍之。」可見王氏早已看出阮本問題之所在,值得我們留意。
與此同時,我們也要看到今國圖藏《爾雅疏》不僅是配補本,且非完帙,卷八第十一頁有浮簽雲「此是卷一之第十葉,重出又重裝」,我們不知書寫者是誰,但將之比對卷一第十頁之後,我們發現二者在文字上完全一致,但後者版心保留完整,而卷八第十一頁卻有明顯的磨損後描補的痕跡。又卷六第十三頁有浮簽「弟十二葉後弟一行弟一字」「位原印模糊描者誤仁」「十三葉前末行首字冬誤描春許瀚恭校」三行字。許瀚(1797—1866),字印林,山東日照人,曾問學於王引之,是道咸間著名學者,校書南北,爲龔自珍所稱道。臧庸也曾云:「間有模糊不清處,書賈率臆描改,如序疏‘若繭之抽緒’改‘緒’爲‘縮’,《釋詁》第一疏‘則但指篇目而已’改‘目’爲‘自’,《釋詁》‘那,於也’疏‘《左傳》曰「棄甲則那」’改‘那’爲‘郡’,此類讀者審其墨蹟,無爲所惑。」[60]雖然所據乃袁廷檮本,今觀此本除「目」外,餘皆未描改,但這都提醒我們,此本《爾雅疏》多有描補,且譌誤率很高。
此外,單疏本的譌脫現象也普遍存在,今略舉卷三中幾例,見表2。
表 2 從中,我們發現卷三中第二頁、第三頁、第七頁、第十三頁之劣遠勝於它頁。阮校說第七頁「係明人補刻,不足據」[62]、第十三頁「自‘襺’字起以下補刻,極劣」[63]。以此推之,卷三第二頁、第三頁,卷四第九頁,卷五第六頁(阮校雲補刻,多誤)、第一五頁,卷七第四頁、第一二頁、第一三頁,卷八第四頁、第六頁,卷九第六頁(阮校雲補刻)、一五頁,卷十第九頁、第一一頁、第一二頁、第一六頁等頁面,譌誤也極多,其爲補版無疑,皆「出坊本下,難與原刻短長也」[64]。儘管如此,瑕不掩瑜,宋刻本《爾雅疏》文字精準者還是佔主要方面的。因此,當下如果整理《爾雅註疏》,利用單疏本重加校勘是十分有必要的。
注釋:
*本文係國家社科基金後期資助項目「《爾雅註疏》彙校」(17FZW002)階段性成果。
[1] 傅增湘於庚申(1920)四月曾見,云:「存卷五至七,計三卷。宋刊本,十五行三十字,白口,左右雙闌。版心上記字數,下記刊工姓名,魚尾下記‘雅疏’二字。與蔣孟蘋藏本同。」(《藏園群書經眼録》,中華書局,2009年,第101頁)。「蔣孟蘋」即蔣汝藻,其所藏即國圖本。
[2] [清]黃丕烈撰,余鳴鴻、佔旭東點校《黃丕烈藏書題跋集•百宋一廛書錄》「爾雅疏」條,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979、980頁。文字據《續修四庫全書》本有所校正。
[3] 王國維撰,王亮整理《傳書堂藏書志》卷一「《爾雅疏》十卷」條,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81頁。
[4] 張元濟《涵芬樓燼餘錄》「《爾雅疏》十卷」條,見《張元濟古籍書目序跋彙編》,商務印書館, 2003年,中冊,第429頁。
[5] [清]陳鱣《經籍跋文》,清《涉聞梓舊》本,第30頁a面。
[6] 關於劉氏獲得此書的經過及最後歸宿,鎮江丹徒人陳邦懷(1897—1986)《一得集》(齊魯書社,1989年,第349、350頁)過詳細的敘述,可參閱。
[7] 初稿現藏於國家圖書館,2010年國家圖書館影印出版;修改稿是在初稿的基礎上加以修訂,被陳乃乾收入《觀堂遺墨》中;定稿即1924年7月送至蔣氏的最終謄清稿,1974年臺灣藝文印書館據之影印,2010年《王國維全集》本《傳書堂藏善本書志》以之爲底本。現存定稿中有兩份,筆跡相差很大,前者有《附校記》,後者無。詳見陳力《王國維<傳書堂藏善本書志>略述》,《文獻》2010年第1期。
[8] 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二「爾雅疏十卷」條,中華書局,2009年,第102頁。
[9]王肇文編《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313頁)日藏本作「吳世」,非。
[10]李致忠先生認為:「陳浩可能是北宋末、南宋初的刻工,他參與過北宋遞修本《史記》的鐫板工作,而且還是原板刻工,還參與過北宋本《漢書》的鐫板工作。」(《宋版書敘錄》,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4年,第257頁)。但實際上陳浩還刻過慶元六年(1200)八行本《左傳》,前後相差七十餘年,有同名異人之嫌,阿部隆一已表示懷疑,見《阿部隆一遺稿集》(東京汲古書院,1993年,第1卷,第364頁)。
[11]《涵芬樓燼餘錄》《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第116頁)作「方中呈」,非。
[12]見卷三頁一二,《涵芬樓燼餘錄》《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有「張忠」者,疑指此,然無考;李霖《宋本群經義疏的編校與刊印》(中華書局,2019年,第70頁)釋讀為「嚴忠」。
[13]《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日藏本作「孫開」,非。
[14]卷五頁一六原作「毛」,《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作「毛端」。
[15]原作「士中」,據《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疑即「陶士中」。
[16]見卷七頁一七,此人雖無考,然此頁當爲元代補刊。
[17]王國維《王國維手定觀堂集林》卷一七《宋刊本爾雅疏跋》,浙江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434頁。
[18]《傳書堂藏書志》卷一「爾雅疏十卷」條,第81頁。
[19]《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第116頁。
[20]《宋本群經義疏的編校與刊印》,第72頁。
[21]《涵芬樓燼餘錄》,第429頁。
[22]《王國維手定觀堂集林》》卷一七《宋刊本爾雅疏跋》,第434頁。
[23]《傳書堂藏書志》卷一「《爾雅疏》十卷」條,第80、81頁。
[24]據《爾雅疏敘》,當時與邢昺共相討論、爲之疏釋者共八人,即杜鎬、舒雅、李維、孫奭、李慕清、王煥、崔偓佺、劉士玄也。又朱彝尊《經義考》引程敏政之説,以爲此《敘》在舒雅集中,題曰「代邢昺作」,見《經義考新校》卷二三八「邢氏(昺)《爾雅疏》」條,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9冊,第4283頁。
[25] [宋]王應麟《玉海》卷四一、四二,江蘇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779、803頁。
[26]張麗娟《宋代經書註疏刊刻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263頁。
[27]顧永新《經學文獻的衍生和通俗化》,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62頁。
[28]松崎復《<爾雅>校譌》(見羽澤石經山房刻《景宋本爾雅》書後)說:「按晁公武《讀書志》曰‘《爾雅》[舊]有釋知騫及陸[元]朗《釋文》,毋昭裔以一字有兩音或三音,後[學]生疑於呼讀,[今]釋其文義最明者爲定’,有《爾雅音畧》三卷。今此《音釋》雖零星數紙,亦分爲三卷,或係《音畧》舊本歟?」
[29]張允亮《故宮善本書志•爾雅三卷》,《故宮週刊》1929年第113期第七版,署名「庾樓」。
[30] [晉]郭璞注《宋刊爾雅》,中國書店影印本,2021年。
[31][晉]郭璞注《監本爾雅郭注》,故宮博物院影印《天祿琳琅叢書》本,1931年。
[32]《景刊唐開成石經》,中華書局,1997年。
[33][清]王樹枏《爾雅郭注佚存補訂》卷八,《續修四庫全書》本,第64頁。
[34] [清]段玉裁撰、許惟賢整理《說文解字注》第一四篇上,鳳凰出版社,2007年,第1233頁上欄。
[35]北京圖書館編《中國版刻圖錄》雲「匡高二〇•九釐米,廣一四•三釐米」(文物出版社, 1990年,第1冊,第13頁),蓋爲測量誤差。
[36]《王國維手定觀堂集林》,第434頁。
[37]《王國維手定觀堂集林》,第434頁;《傳書堂藏書志》,第80、81頁;《四部叢刊續編》影印本書末引《觀堂遺墨》跋文。阮刻所據袁本,其《校勘記序》「宋槧《爾雅疏》十卷」下云「此當脫胎北宋本,中有明人刊補者,最劣」(《十三經註疏•爾雅註疏》,中華書局,1980年,第2566頁)。
[38][日]野間文史著、楊柳譯《邢昺<爾雅疏>研究》,見《中國經學》第一七輯,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5年,第1—14頁。
[39] [清]錢大昕《潛研堂文集》卷二七《跋爾雅疏單行本》,見《嘉定錢大昕全集》,鳳凰出版社,2016年,第9冊,第425頁。
[40]《經籍跋文》,第31頁a面。
[41]明吳元恭本原無《音釋》,顧廣圻翻刻時據別本附入,此亦是阮本《音釋》之來源。前人認爲阮本所據爲明吳元恭本原本,非也。詳見瞿林江《<爾雅>版本源流考》,《斯文不墜在人間•李慶善教授誕辰百週年紀念文集》,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7年,第348—361頁。
[42]《十三經註疏•爾雅註疏》,第2571頁上欄。
[43]《傳書堂藏書志》,第82頁。
[44] [清]劉光蕡《爾雅註疏校勘札記》,《爾雅詁林》影印本,湖北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150頁下欄。
[45]《爾雅註疏校勘札記》,《爾雅詁林》影印本,第314頁下欄。
[46]《爾雅註疏校勘札記》,《爾雅詁林》影印本,第387頁下欄、388頁上欄。
[47]《爾雅註疏校勘札記》,《爾雅詁林》影印本,第465頁下欄。
[48]《十三經註疏•爾雅註疏》,第2578頁下欄。
[49][清]邵晉涵《爾雅正義》卷二,中華書局,2017年,第147頁。
[50]《說文解字注》第一二篇二,第976頁上欄。
[51]《爾雅註疏校勘札記》,《爾雅詁林》影印本,第787頁下欄。
[52]《爾雅註疏校勘札記》,《爾雅詁林》影印本,第795頁上欄。
[53]《爾雅註疏校勘札記》,《爾雅詁林》影印本,第801頁下欄。
[54]《十三經註疏•爾雅註疏》,第2580頁下欄。
[55]《爾雅註疏校勘札記》,《爾雅詁林》影印本,第982頁上欄。
[56]《十三經註疏•爾雅註疏》,第2586頁下欄、2587頁上欄。
[57]《爾雅註疏本正誤》,《續修四庫全書》本,第322頁上欄。
[58]《說文解字注》第八篇上,第696頁下欄。
[59]《爾雅註疏校勘札記》,《爾雅詁林》影印本,第1357頁下欄。
[60][清]臧庸《校宋槧板爾雅疏書後》,見丁喜霞著《臧庸及「拜經堂文集」整理研究》點校篇《拜經堂文集》弟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第118頁。
[61]「三1A15」即卷三頁一A面第十五行,後仿此。
[62]《十三經註疏•爾雅註疏》,第2587頁上欄。
[63]《十三經註疏•爾雅註疏》,第2588頁下欄。
[64]《校宋槧板爾雅疏書後》,《臧庸及「拜經堂文集」整理研究》點校篇《拜經堂文集》弟二,第118頁。
本文原刊《古典文獻研究》第二十六輯(鳳凰出版社202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