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銅活字印本《會通館校正宋諸臣奏議》

明銅活字印本《會通館校正宋諸臣奏議》

沈津

十年前的九、十月間,我曾受命設計一種賀卡,以備十二月聖誕之用,卡的正面要選一種「哈佛燕京」館藏中文古籍善本的書影。館藏中文善本,大約在五千之譜,僅明代所刻即有一千五百部,這千餘部中,國內沒有名目或版本的又有二百部左右,我選哪一部呢?思來想去,倒真費了一番心思,最後就選了《會通館校正宋諸臣奏議》。這部書是明代的銅活字印本,部頭大且首尾俱全(後來才失去數冊),為世珍秘,而且是當年的校樣之本,那更是以稀為貴的了。賀卡印出後,倒還可以看看,也算是留個「鴻爪」吧。

宋趙汝愚輯的《國朝諸臣奏議》,宋代的本子還有幾部,為南宋淳祐十年(一二五〇)史季溫福州刻元修本以及元明遞修本,除北京國家圖書館所藏為全帙外(也配了九卷清抄本),其他的都是殘本。明代的本子,只有華氏會通館銅活字印本,而會通館活字印本有兩種,即為大小活字二種,小字本為《會通館印正宋諸臣奏議》(弘治三年〔一四九〇〕華燧會通館銅活字印本),北京國家圖書館、臺北「國家圖書館」有全帙入藏。大字本為《會通館校正宋諸臣奏議》(亦為弘治三年華燧會通館銅活字印本),上海圖書館存二十一卷,臺北「國家圖書館」存二十三卷,又天津圖書館、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藏皆殘本。

哈佛燕京圖書館藏的《會通館校正宋諸臣奏議》是大字本,一百五十卷。今存卷二至七、十一至一百五十,計一百十四冊。也就是說,上海等四館相加僅存六十二卷,仍然不及哈佛本之半。


會通館的主人華燧的事跡,在葉德輝的《書林清話》(《明錫山華氏活字板》 《明華堅之世家》)中可以檢得。津嘗寫有《明銅活字印本的〈詩經〉》(見《書 城風弦錄》)小文,那個本子也是會通館活字印的,是個孤本,印的時間比《諸 臣奏議》晚七年。華氏會通館所印活字本約十五種,大部分尚存。而這個本子 是今天所知存世最早的金屬活字印本。葉德輝曾說,會通館的本子,「流傳至今 四五百年,蟲鼠之傷殘,兵燹之銷毀,愈久而愈稀,此藏書家所以比之如宋槧名鈔,爭相寶尚。固不僅以其源出天水舊槧,可以奴視元明諸刻也」。

銅活字本本來較刻本所印為少,而此本的稀奇之處,更在於每隔數卷之末尾,鈐有「校完」紅色木記。津孤陋寡聞,所見華氏銅活字本僅有數種,但都未見有這類木記。因此,這個本子當為印刷之後,請專人校對之本,我們或許可以稱之為「校正本」。眾所周知,過去的所謂活字印本,訛誤都是極多的,這本《諸臣奏議》也不例外, 雖為初印之本, 但可看到錯字俱挖去,並有貼 補,或以筆填入,或以活字鈐上。


按, 此本鈐有「毗陵董康審定」「董康暨侍姬玉奴珍藏書籍記」之印,為一九四二年間董康售與「哈佛燕京」者。二〇〇〇年,我在台北「國家圖書館」看書,並調閱上世紀三十年代末至四十年代初上海文獻保存同志會的檔案(即鄭振鐸等人致蔣復璁函件等),見到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五日鄭氏等人致蔣函云:「董某售會通館本《諸臣奏議》於燕京,竟得價五百以上,誠駭人聽聞之事也。」我沒有去核查五百元在當時是何等的天價,但鄭先生用「駭人聽聞」這樣的詞,應該是董康大斬了「燕京」一刀。董是《書舶庸談》的作者,為光緒十六年(一八九〇)進士,清末任大理院推丞,從日本留學歸國後,即任北京大理院的院長、修訂法律館的總裁,還曾任靳雲鵬內閣的司法總長代理、總長,後退出政界,任上海法科大學、東吳大學、北京大學教授。惜抗戰中出任偽職,抗戰勝利後被捕,一九四九年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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