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印譜的印數
古代印譜的印數
沈津
治印雖小道,但有可觀之樂。津笨拙,不能治印,但喜讀印譜,摩拳展對,心曠神怡。哈佛燕京藏明代印譜僅有12部,而清代鈐印本夠得上善本的或較難得的也只有近40部,其他百餘種都是普通的,這個數字較之中國國家圖書館或省市級的大館來說,是小巫見大巫了。我曾將這些印譜大致翻閱了一遍,發現寫成書志的大約有50篇上下。我特別注意的倒不是版本,也不是鮮見與否,而是印譜的印數。遺憾的是,我所見到的鈐印本印譜中,有關這種印數的記錄特別少。誰都知道,書版印刷,步驟簡單,速度較快,而鈐印本則是將每一方印都認真地鈴於事先專制的紙上,鈴時要看准地方,下手穩當,上下左右捺力均勻,不疾不徐,不偏不倚,如若打得略有歪斜,則是一紙廢品。所以,同樣是手工操作,而鈐印則是慢郎中的活,快不得的。而且,篆刻家和收藏家的印譜大都是不售賣的,只是家藏或贈與親朋友好。正是如此,當時鈐印的印譜絕不會多,且經過若干年的兵燹災害和人為的原因,當時所鈐印譜今天也所存無幾。印譜的印數,也一定有人注意到,因為這也屬於中國出版史、印刷史的研究範疇。大約是我坐井觀天,好像寫印譜印數的文章不大見到,而講版本學的專著也不大涉及印譜,更何況印數。基於這種想法,我在工作中也就特別注意鈴印本的印數(包括線裝古籍的印數)。茲將多年來積得之資料選出部分錄於下,或可供有心人作研究之一助也。
《十鍾山房印舉》不分卷,此為陳介祺藏印。陳介祺為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進士,家藏璽印甚富,即世所稱十鍾山房、萬印樓。道咸之際,嘗成《笛齋印集》10部,每部12冊,為許瀚、吳式芬、何紹基三人審定。同治十一年(1872年),何昆玉攜其吉金齋所藏,又以潘有為看篆樓、葉志詵平安館燼餘各印,約2700餘方來歸簠齋,即主其家。簠齋出萬印樓舊藏,去其六朝以後者,得7000餘方,益以李璋煜愛吾鼎齋、吳式芬雙虞壺齋、吳雲二百蘭亭齋、吳大徴十六金符齋、李佐賢石泉書屋、鮑康臆園藏印,命其次子厚滋與何昆玉編次,師《三十五舉》之意,名曰《十鍾山房印舉初稿》,鈐10部,用粵紙,成於同治十一年,時陳介祺60歲。此有羅振玉貞松堂藏本,每頁二三印,每冊首有「同治壬申海濱病史六十歲作」12字,共50冊。此次所鈐為10部。越十年,陳氏得印益多,吳大澄移書請為補鈐,乃復自改稿,亦成10部,時在光緒九年(1883年)。紙用吳中六吉棉連,一印一頁。此有日人太田孝太郎藏本,191冊。太田本版心刻「因齋藏古之一」6字,較貞松堂本所收為多。1921年,涵芬樓以鈐印本流傳已鮮,即覓取改稿本,影印行世,故涵芬樓石印本與太田本同。光緒鈐印本也為10部。
按:《印舉》鈐印本流傳甚多,據《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除去簠齋印集),有23部之多,有10冊、8冊、14冊、16冊乃至192冊計23種之別,此當在不同時期所鈐,先後不一,有足本不足本之差異。雖著錄之版本項均作「清同治十一年陳氏十鍾山房刻鈐印本」或「清光緒九年陳氏十鍾山房刻鈐印本」,但鈐印數目當大有不同。
《簠齋藏玉印》一卷,光緒十三年(1887年)何昆玉手拓贈吳大澄者。此為1916年神州國光社石印本。何昆玉跋云:「方伯(指潘德畲)暮年,凡有古拓碑版,咸多見贈。其亦知昆愛趙印之癖,因以毛詩之數聘歸。爾時尚有漢銅孔褒私印一事,以其索價太昂,非百金不可得,至今惜之。壬申秋,壽翁(陳介祺)聞之,致函張酉山中丞,與昆熟商,屬攜所得古銅印二千七百餘事,並十鍾山房所藏古銅印共七千餘事往濰水,而趙印亦歸壽翁秘籍矣。壽翁喜昆所拓之《吉金齋古銅印譜》式,分門別類,可作為印舉二十部,每部凡六十本,取元吾子衍《三十五舉》之意,欲駕明顧氏《印藪》之上,誠一巨觀也。昆於是自備紙本印泥,苦工為其手拓各印年余。惜壽翁數易其稿,未得成譜。其初稿已成譜者,廣紙十部,蘇紙改稿未成譜者亦十部。」壬申,為同治十一年。所謂「廣紙十部,蘇紙改稿未成譜者亦十部」,加起來也僅為20部。《十六金符齋印存》不分卷,吳大澄輯,光緒十四年(1888年)鈐印本,皆吳大澄藏印。吳氏所得璽印積年既多,於是儲之十六金符齋,編為《十六金符齋印存》行之。此譜共印20部,上海圖書館藏一部。吳氏自題書衣云:「蓄印十六年,積累至二千。古璽得至寶,文字秦燔先。漢魏官私印,金玉皆精堅。同鈕各從類,年代不細編。印茲二十部,裒集豈偶然!誰其任此役?穆父(黃)與伯圜(尹)。光緒戊子秋七月吳大澄自題。」戊子,為光緒十四年。
按:是譜羅振玉貞松堂藏本,為光緒十七年(1891年)吳大澄贈王懿榮者,每頁一印,共26冊。每冊書面皆有吳氏手記。再按,津昔年筆記載有《十六金符齋印存》稿本事,有云:「題為二十部,實僅十七部,鈐印者黃穆父、尹伯圜外,王同愈先生亦與焉。當時各印五部,尚有陶仲平亦印兩部。書品寬大,裝二十六冊,是為最足本。」然此記錄,今則忘其出處。《中國古籍善本書目》 著錄《印存》2部,一為光緒十四年刻鈴印本,一作清鈐印本。另有《十二金符齋印存》不分卷,作光緒七年鈐印稿本,當是最先鈐本,蓋後來吳氏又得金符4件矣。
《千璽齋古璽選》不分卷,吳大澄藏印。此譜所收悉古璽凡750方,計253頁,無序跋,共5冊。此譜視《十六金符齋印存》所收古璽多所增益。吳氏歿後,出自其家者僅3部。《稽庵古印箋》4卷,為清孫文楷藏印。此譜有3種,第一種卷首署「青州益都孫文楷稽庵甫箋注,男延賓瀛客校」,計209頁,無序跋,共4冊。第二種計179頁,有陳介祺題,孫文楷自序及凡例,又孫文楷後序,2冊,光緒十三年鈐印本。以上兩種均為日人太田孝太郎藏本。第三種計232頁,前譜序跋之外有黃曾源序,男延賓跋,計4冊,民國元年(1911年)鈐印本。民國本有延賓跋云:「《稽庵古印箋》,先君子所手定也,平生嗜篆印,垂四十年,裒輯成書,考據精詳,流傳未廣,即已棄養。賓收拾遺編,恪紹先志,續輯若干鈕,各以類從。至編次條例,皆平日所面訂,未敢以意為增減。爰率諸弟延福、延祿暨長子大田等,先印百部,以公世之同好者,再陸續撫拓,每次印百部,按甲乙出版,以廣傳於世,是所願也。」這是鈐印100部之例。《丁醜劫余印存》,此《印存》共拓成21部,扉頁有「浙西丁高葛俞四家藏印集,拓廿又一部,己卯春成書」三行篆字。「文革」前,上海圖書館即藏有6部,2部在善本書庫,4部在普通線裝書庫。其中一部記有「此二十一字為每部記號,此部臧字。」丁高葛俞四家,即為錢塘丁氏八千卷樓、平湖葛氏傳樸堂、餘杭俞氏香頁簃、高氏絡園。印譜鈐10部者,如吳湖帆輯《梅景書屋印選》,鈐印本,2冊。1933年吳湖帆序雲:「吾家自先尚書公蓄印數千鈕,曾編十六金符齋、十二金符齋等印譜行世,顧後散佚若干,而重綦訂難。復經裒集者又若干,而續輯更匪易事。差以玉璽印押五十二品、銀銅將軍印二十八品(吾家有二十八將軍印齋之額)理為一編,曰《印選》,將朱墨並陳,庶模範略見,深縷細切,聊便知昆吾梗概雲。都拓十部,以甲至癸為記。助余成書者,山陰王君秀仁也。」近數十年間新出之鈐印本印譜,也有一些標明印數的。如《齊白石手批師生印集》1至5集(印譜叢刊第一種),北京圖書館主編,書目文獻出版社1987年出版。版權頁上有「本書不再版,發行兩百套。本套編號119號」字樣。又如《齊白石印集》1至10集(印譜叢刊第二種),北京圖書館金石組主編,書目文獻出版社1990年出版。版權頁上記有「本書不再版,國內外發行三百套。」印得就比較多了。